我闻言有些诧异,不禁问道:“此话怎讲?”
白且道:“这马确实良种,可被圈养日久,久疏战阵,如何上得了战场?你瞧它奔跑时四蹄无力,潘凤大斧恐有百多斤,加上他本来的重量,早已不堪重负,再与华雄交手比拼力气,恐怕会累了潘凤。”
“走!扶我去看看!”白且刚扶我走了一步,就见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往大帐跑来,一边大喊道:“报!潘凤与华雄交马一合,便被连人带马斩成两段!”
我急忙问那士兵战斗的经过,确如白且所言。潘凤见了华雄,二话不说举斧便劈。华雄大刀横挡与其较力,方要反击,那青花骝忽然马失前蹄,跪在了地上,华雄自是偷乐,大刀由下至上,连人带马挥为两截。想起白且方才所言,不由让我暗中钦佩。
回到帐中,诸侯都已炸了锅,雄伟如此的上将,竟只在一回合便被斩了,纷纷惊惧不已。袁绍恨得嚼碎银牙,忙问道:“还有哪位将军敢于出战!”诸侯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都不想再折损爱将,低头不语。
袁绍叹道:“若我大将颜良、文丑有一人在此,何至于华雄如此放肆。”
话音刚落,马腾身后转出了马龙,抱拳道:“盟主,末将愿往!”此言一出,袁绍、马腾同吃一惊。袁绍道:“马将军自然神勇,但伤势未复,那华雄又极其骁勇,切不可儿戏啊!”马腾也道:“马龙,不要意气用事。”
马龙对马腾躬身道:“主公,您待我如子,马龙心中感佩。可华雄日前伤我许多弟兄,此仇不能不报。否则,日后让我如何面对这些兄弟?”
马腾无言,只得默认。马龙见袁绍也无二话,抱拳行礼走出帐外。白且急忙跟了出去,一把拉住他道:“别去,你这是送死知道吗?”两人自那日以后,一直没有交流过,虽不知马龙是怎么想的,但救命之恩连句话都没有,确是有些无礼。
马龙冷冷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马龙!”白且急道:“你不是还要和我比试武艺吗?你死了我跟谁比去?”
马龙翻身上马,接过长枪道:“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这些事情可比与你比试重要的多。”说完,领马就走,随后吆喝了一声:“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白且心里着急,不顾我的反对也翻身上了马,跑出城去掠阵。我在士兵的搀扶下,来到城寨的射台,远远观战。此时马龙已与华雄交上了手,刀枪相击,直打的乒乓作响。华雄大刀亦走刚猛,挥舞起来飞沙走石,只那声势就能吓退凡人。马龙枪法虽烈,但长枪施展起来,更适合走巧灵路线,一味猛击猛打,碰上大刀,反倒失了优势。
不得不说,马龙确实悍勇,与华雄对拼了三十几招,未显败相。可时间一长,就连我都能瞧出他左臂渐渐滞顿,看样子日前的伤口发作,已影响了战斗。白且眼尖之人如何瞧不出,大叫一声不好,纵马抢上去救。
这是场中剧变,华雄虚晃一招,抡起大刀劈向马龙。马龙只能举枪去架,谁知左臂使不上力气,大刀猛然压在他的左膀之上。马龙大叫一声,大刀险些将他左臂锯了下来,但见伤口极深,血流如注,若没有铠甲及刚才的招架,马龙此刻已成独臂之人。
华雄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挥起大刀斜劈向马龙,眼见马龙即将被劈成两半,华雄眼前一亮,一杆银枪已架住他的长刀。华雄一怔,未及反应,白且当下手腕一沉,压下长刀,手臂猛振,枪杆横着扫在华雄右臂,差点将他打翻下马。白且趁华雄立身未稳,一手牵起马龙马缰,大呼猛催,两马掉头往寨中急来。
华雄大怒,忙纵马来追,一刀横削向白且。白且脑后生风,知他已经赶来,身子向前一倾,避过刀刃,枪交左手,冲他马股便刺。华雄坐骑屁股吃痛,忽的发起疯来,疾奔不止,华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止下,却瞧见二人二骑已近寨门。
白且手执马龙缰绳,与华雄交战颇感吃力,只盼先将马龙送回寨中救治,回头看看华雄又拍马赶来,不禁心中暗暗叫苦。眼看已至寨门,忽一高大身影,挡在面前。白且定睛一瞧,竟是关羽关云长。原来马龙战久不支,早有军士前去汇报,诸侯无奈之间,白马将军公孙瓒举出了刘备三人。虽有一番卑视心疑,但闻得刘备是皇室宗亲,高祖后裔,无论真假,诸侯都不敢小觑。袁绍为刘备设座,关羽自告奋勇要斩华雄,曹操见其雄伟以热酒践行,关羽未饮,骑马而出,正遇白且被华雄追赶。
关羽一抚长髯,宛若神将下凡,对白且说道:“汝宜速去,此处交与关某!”
白且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二哥相助!”回头再瞧,华雄已追赶近前。华雄瞧见多出一个红脸大汉,也并不在意,横刀便劈。关羽马都未动,一手抚髯一手将冷艳锯向前一送,正迎上华雄兵器。华雄只觉如劈在精钢铁柱上,手腕震的隐隐作痛,只消一愣的功夫,陡觉凉风袭颈,忙立刀去挡,咔嚓一声,青龙偃月斫断了刀杆,其势依然未减,又顺势削去了华雄的脑袋。就这一照面的功夫,关羽已将华雄斩了,白且都不禁为之震撼,沙场上更是响起雷鸣般的喝彩。
白且将马龙送至军医处,马龙虽然昏迷,军医却言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放心回到帐中,正碰上曹操言道:“壮士去时酒热,归时酒且尚温,真乃英雄也!”这话自然又引来袁术一番计较。
我且不听他们互撕,扭头悄声问道白且:“你看关二爷武艺如何?”
白且叹道:“高我许多,若在疆场上单对单用命相搏,我恐怕走不过五十招。华雄我虽然也能打赢,但想取他首级,恐怕也是二十招开外的事了。”
我心中惊奇,看来白且就算枪法练满,也未必就是关羽的对手,那被人称为刚勇无双的吕布,又得是多么变态啊。
正胡思乱想间,听得曹操说道:“华雄既死,敌军心必乱,不如趁势速攻荥阳,若等董卓得报,重新分派军力,恐怕图之难矣。”
袁绍听了,少见的振奋起精神道:“孟德所言甚合吾意,若诸君没有异议,速回营整顿兵马,今日总攻荥阳!”
“诺!”
华雄一死,董卓军果然大乱,敌将李傕、郭汜两下一合计,舍了荥阳,率大队人马撤回了虎牢关,联军几乎毫不费力的拿下了荥阳城。
荥阳城距虎牢关仅三十里,之间一马平川,遥遥相望。虎牢关因周穆王囚虎于此而得名,临汜水、依成皋又被称为汜水关、成皋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昔日汉高祖刘邦曾与霸王项羽往复恶战,只为争城夺关。后世又有唐太宗李世民,在此以三千铁骑大破窦建德十万大军,一战而定天下。有书记载,这虎牢关壁立千仞,北临黄河,南连嵩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因是通往洛阳的咽喉要地,历代定都洛阳的的君王,都不断加高虎牢关的建设。使得联军现在只能望关兴叹,毫无办法。
联军诸侯在荥阳盘桓了数日,商议了无数办法,都对虎牢关无计可施。这一日,曹操遣曹仁相邀我和白且去他帐下饮宴。我本想推辞,白且却说:“反正咱们闲来无事,他日可能还有求与曹操,不如赴宴刷个好感,日后也好说话。”我想想也是,慨然应允。
在曹仁的引领下,我们来到曹操营寨。见他营中个个虎狼,啥样人都有,气质各不相同。唯一共通的是个个身体健硕,深明军纪。能把三教九流的人物调教成这样,可见曹操其人确为帅才。
来到曹操帐前,门帘一掀,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与诸侯所饮不同,曹操的酒更有股子清香,不由让人酒虫翻腾。抬眼瞧瞧,见帐中除了曹操,还有两人在坐,其中一人是刘备刘玄德,另一人却不认识。瞧那人气宇轩昂,面如冠玉,细眉眼、高鼻梁,红唇欲滴,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妖艳媚娘。
三人起身相迎,曹操抱拳笑道:“二位将军让我们好等。”言罢分主客落座。曹操又道:“来,先尝尝操家乡美酒杜康。此酒窖藏十年,乃当年我入京赴任前亲手酿制封存,今日酒逢知己,正是当饮之时!”说完举钟就饮。我等效之,酒一入腹,一股热流缓缓汇进丹田,绕齿留香,回甘如饴,确是无上的美酒。
曹操转头对我俩笑道:“玄德乃我等故交,已不必介绍了,今日我给二位再介绍一位人杰。”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说:“他叫郭嘉,字奉孝,颍川人。那日会盟时来我营中相投,几日详谈,其才智确实让曹某钦佩,遂聘为谋士。”
我与白且惊讶的望向郭嘉,正与他四目相对,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只觉他神色虽然淡定,可眼神中似是对我充满了敌意,而且让人心生敬畏,浑不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气质。
郭嘉面带微笑,拱手说道:“哪里哪里,主公过誉了。久闻‘白头军师’大名,今日一见却非池中之物。”
我也忙拱手还礼,想要奉承几句,还没说话,鼻端忽嗅得一丝熟悉的香气。扭头急瞧,见一军士上完酒菜,正要退出帐外,这香气便是从那军士身上散发出来的。白且看我欲言又止,拱着手陷入了沉思,不由得心中惊奇,忙踩了一下我的脚悄声问道:“你没事吧?魔怔了?”
我摇了摇头,有苦难言,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中只是搜寻这香气的出处,并在什么人身上闻到过。
曹操见了,解围道:“欧阳将军重伤初愈,连日奔波许是有些累了吧。那咱们就直奔主题,今日邀二位前来,主要是为了给玄德送行。。。”
“送行!?”我和白且齐声惊呼。“刘将军要离开联军?”
刘备稍一欠身,点头道:“备自黄巾起义,与二位兄弟立志匡扶汉室,剪除贼佞,今董卓罔授天纲,篡逆行径昭然若揭。本以为诸侯联军也是不齿其行,方才聚义勤王。然这若干日子,所见所闻,甚让刘备心寒。各诸侯勾心斗角,行令不一,大有内斗之势。在下卑微,言力乏陈,却不愿与异心人同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今蒙曹公看重,赏酒一钟,他日若有用刘备之处,大可直言。只要不伤天理,不失大义,备自效全力。”
曹操叹道:“玄德言重了,但众人相互倾轧,矛盾重重却是不假。可现如今距离洛阳仅一步之遥,只要攻得下那虎牢关,擒杀董卓,拯救圣上便指日可待。玄德此时离去,岂不白费了这些功夫?”
我也说道:“曹公所言有理,刘将军三思啊!”
刘备摇头说:“我心意已决,离开此地后,回平原县募集义勇,再伐董卓,也不失为策。”
曹操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忙搭茬道:“玄德,募集义勇大费周章且迁延日久,难称良策。操有一言,还望倾听。”
刘备道:“请讲。”
曹操笑道:“在下往时家境富裕,自献刀失败后,操回至家乡变卖家产,屯兵蓄粮,已稍有成绩,所欠者只是统领大军的猛将。吾观玄德胸怀大略,心系天下,两位义弟更是万人难敌的虎将,若能再得到白将军、欧阳将军的拥趸,何愁董贼不灭,何叹汉室不兴呀?到时别说扶持社稷,重振朝纲,就连整个天下都在我们的手中。”曹操越说越兴奋,一不小心竟道出了自己的野心。
我和白且还好,本就知道曹操乃世之枭雄,只是有些诧异他竟然会想着将我俩纳入麾下。可这话在刘备听起来,不啻于谋反宣言,顿时大惊失色。郭嘉瞧了,忙笑道:“我主之意是说,由我等护卫皇统,天下定然安宁,再不会有董卓之类的国之大蠹敢于觊觎天下。”
曹操似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附和笑道:“对对,此乃操之本意耳!”
正当我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之时,曹仁却闪身走了进来说道:“大哥!吕布前来搦战了!袁盟主急召众诸侯前去政厅商议,请几位也同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