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字喊完之后,白衡感到得了深深的无力感。
整个人瘫倒在地,重重地喘着粗气。
背后沾着的黑色沙尘,是之前死在他烈焰决下的煞妖。
箜青子从空中飞了回来。
把剑还给了白衡,然后将他拉起来:“没事吧?”
白衡看起来只是脱力了,但有前车之鉴在,箜青子也不好判断他是否还算健康。
白衡伸手,箜青子将他拉起来,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才对这个看起来很关心他的师兄说道:“没事,只是体内元气都耗光了。”
他实在想不到,那日是怎么喊完这九字真言的。
虽然黄钟只响了三声。
但这其中原因,或许是因为身体承受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响三声。
而这一次,白衡只能让黄钟响一声。
不过这一声,就已足够他对付大多第一境的邪魔,连第二境的邪魔也要受影响。
可以说,箜青子对于这门法术很是眼热。
但白衡根本没法子传出去。
但凡法术,口诀与手印缺一不可。
而这门法术,没有口诀,只有手印。
白衡则曾教过箜青子,但显然,没有口诀是无法练成的。
一直到现在,箜青子都认为是白衡藏了一手,但实际情况如何,只有白衡自己知晓。
战斗算是结束了。
在场凡人除了李由之外,几乎全部惨死。
这些凡人死状极惨。
黑烟化煞妖,直接从他们体内穿过,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血肉骨骸撞得稀碎。
到现在,也无法分清那一块是谁的尸体了。
李由偷偷地冒出头来。
谁也不知道在战斗开始时他躲在了哪里。
看着地面上血淋淋的样子,让他回想起当年灭楚之战时的狼狈。
那时,似也是如现在一样。
他在前面跑,身后楚君的如滚刀肉一样,所过之处,只留下这样的一滩烂泥似的血肉。
虽然楚国灭亡了,但那场战争留给他的远没有消失。
像这样只能无力逃亡的情况,他不想再一次遭遇。
李由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暗中下了决定。
炼气士们正在就地取材,搭建了一座巨大的篝火堆,可以将这些尸体完完全全地容纳下去。
箜青子丢了一把火。
然后几乎所有的炼气士都就地坐下,开始默念《往生咒》。
他们身上逐渐浮现淡淡的白光,为这些死去的亡魂,洗去他们身上的业障。
这让前来此地勾魂的阴差等了好久。
《往生咒》结束后,天空中徒然出现了许多魂魄,它们看着为他们洗去业障的袍泽,当即一拜:“多谢道友。”
阴差来的快,去的也快。
地面像翻新了一样,原本血肉淋漓的地面,此刻看起来很是清新。
远处,被河水冲走大半,只剩下小半的粮草旁,李由正坐在哪儿,看着自己这些人。
白衡看过去。
李由视线回避。
不知道他想搞什么?
白衡撇撇嘴,然后轻轻地擦拭青铜剑。
一旁芙琴与延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佩剑。
白衡抬头,六目相对,而后他走过去,对延年微微拱手道:“在下箜鸣子,见过二位道友。”
白衡手里将一块桃木放在延年掌心。
延年毕竟也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白衡怎么换来的新身份,但他的名字和样貌此刻还贴在上郡各个县衙的城墙上呢。
始皇帝终究没有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明。
他选择了掩饰,把一切罪责全部推在了白衡和雉生的头上。
或许,是因为尉缭曾是他的老师。
这位铁血君王的眼里,不止有霸道,更有柔情。
只是可惜了白衡和雉生。
不过现在光白衡一个人的脑袋就值三百万钱。
白衡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值这么多钱。
算是另类的久别重逢,三人聊了许久,然后箜青子走过来,想要把白衡拉走,结果看着延年掏出来的酒,于是又喝了起来。
毕竟,之前李由就已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上郡夜晚的风不算温柔。
越过长城吹来的西北的风沙里,似乎还带着血腥气。
白衡站在一块石头上遥望远处的天空。
想象着烽火台上点燃烽火,千军万马出塞厮杀的场景。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
请君凌烟阁上看,若个书生万户侯?”
白衡觉得手中的剑,在回应着他。
剑本就是杀伐之器,莫非是自己心中孕出杀气,故而得了剑的共鸣。
可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箜青子醉醺醺地扯着剑鞘。
白衡无奈地松手。
看来共鸣是错觉,而想着能达到剑心通明的愿望也旋即落空。
箜青子拿着剑,开始修行《青霄御雷神剑》。
等他运行周天之后,白衡才能收回剑,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师兄为何不自去寻一把宝剑,而执着于我手中这一把,若真让师兄练了个剑心通明,那师弟我可就亏大了。”
所谓剑心通明,是指炼气士修剑修行到了无所待的地步。
指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如使臂使指一样驱使飞剑。这就叫做剑心通明。
一般这个时候,飞剑已经过了蕴灵。
得了灵智,也就是所谓剑灵。
剑灵不是灵,没有智慧,不是生命体,甚至就从未出现过。
他只是人与剑之间的桥梁。
甚至,可以把它看成是一道锁。
而人是钥匙。
白衡真的怕。
就箜青子这个样子修炼下去,万一真的练了个剑心通明,那不就完了?
白衡可从未见过还有其他的剑,能像他手里这把一样。
当然,他所说的,是针对于凡人而言。
或许,之前驿站那舍人说的并没有错,这也许真的与越王勾践剑同炉而出也不一定呢!
总而言之。
这把剑的历史很久远。
只有久远岁月洗礼后的器皿,才有成为法宝的资格。
箜青子也想找一把剑,但这很难。
只能回夹云山,把那一把这身人皮的主人的剑拿回来了。
一开始,也没想到会学剑。
在箜青子看来,兵器是凡人用来弥补自身与妖怪缺陷从而打造出来的东西。
像它们这样的妖怪,有着锋利的牙齿,咬合力能破山石,有宽大且有力的掌,一掌能将脑袋像西瓜一样拍的稀碎……
而人,除了聪明的脑瓜之外,其余地方,都不如他们这些妖怪。
不过,就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聪明脑瓜,人类才能从蒙昧时期崛起,一直到现在,成为天地间的霸主。
箜青子一开始是看不上兵器的。
所以,他把那位炼气士的东西就在了双龙洞里。
结果,等来了一门《青霄御雷神剑》之后,才知道人类的许多法术,都需要通过法宝来完成,这个时候,却不能回夹云山了。
不过还好,还有白衡的剑可以用用。
不过看白衡这个样子,箜青子觉得自己以后怕也不能用他的剑来修炼了。
箜青子撇撇嘴,把剑还给了白衡,然后挠了挠头皮,想着拿些什么东西与白衡交换时,延年走了过来:“师兄可是缺一把法宝?”
“你怎么知道的?”
箜青子捂着鼻子,延年身上的酒气太重了。
平时,芙琴是不让他喝这么多酒的。
但今日与白衡“重逢”,所以特地允许他多喝了一点。
至于芙琴,此刻姬玥儿正拉着她在喝酒呢!
姬玥儿打着酒嗝,拉着白衡到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芙琴跟着姬玥儿一起打白衡。
这让延年觉得庆幸,不然他恐怕也要被殃及。
白衡捂着身体浮肿的地方,一脸无语地看着姬玥儿和芙琴。
女人,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生物。
不过,姬玥儿下手真的狠。
他从营地里走出,正看见李由坐在水边。
月光照在他的身后,将他的样子照应在水面上。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水面里的自己看。
白衡觉得这家伙有些变态,然后小解完毕之后,直接回营地里呼呼大睡。
一直到第二天卯时被箜青子摇醒。
又是急行军。
这一次,李由没有继续拖延时间,也没有想着继续走水路。
也不知是良心发作,还是已达到目的。
总而言之,这五天的时间,竟走了整整六百里地。
远处,已经能看到长城的烽火台。
烽火台上,点燃烽火,那东西横贯几里地的营帐像一条黑色的线,瓜分了天地。
黑线的这一头,是海清河晏的天下太平,而另一头,是苦寒中的厮杀不断。
天边云层逐渐翻滚,有一丝丝殷红的云气汇聚其中。
在更高处,有一个老人盘踞坐在一块玉盘之上,看着底下厮杀的人不断叹息。
他牵引着这些血云流入更远处的一座高山之中。
只可惜昆仑不能涉及人间事,不然以昆仑的力量,想要让天下太平,也非难事。
白衡只能看见天边翻滚的血云,他看不见高处的老人,也看不见远处的昆仑山。
他只能看见断壁残垣的长城,和耳边隐约的厮杀之声。
连风也是充满了血腥之气。
在场的炼气士们纷纷皱起眉头,运转功法,体外清气太盛,排斥着此处的业障之力。
从此地去营帐,也不过是十里地。
到了营帐之后,李由就被公子扶苏带走了。
而他们,则被蒙恬的裨将带走。
“将军在哪?”延年出声询问道。
在这里,如果没有加上名字,那么一般说的将军,就都指的是蒙恬。
“将军自然是上战场了。”这裨将头也不回:“不过,你们当中为何缺了这么多人?之前蒙上卿来信明明说的有六十八人,现在为何只有三十六人?”
三十二人,只有十五个炼气士是死在雉生的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而其他的十七人,都是路上的逃兵。
白衡他们也不好回答,那裨将也没继续问。
走到某一处烽火台前,这裨将让白衡他们暂时在外等候,然后没多久,荆童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睛从这些人的脸上划过,身后还跟着一个衣冠胜雪的年轻人。在看到白衡和箜青子的一瞬间,连忙打招呼。
“这是你们的屯长,军中一切事宜,都会由屯长给你们安排。”裨将冷漠地开口:“军营不比道门,也不比县城,这里,令行禁止,如果做不到就要受罚,我想,你们既然有了来这里的决心,我想事前也应该了解过一些,所以我不希望我的杀威棒会落在你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