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了!”稚生松开手。
白衡得以喘息,他看向眼前的童子。
和面容不符的行事风格,让白衡颇为忌惮,下山前与下山后,两人竟天差地别如此,这让白衡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
而他的猜测,也与事实相符。
不过,真的会有这样的狠人吗?将自己的身体炼化成僵尸,反而夺舍他人的身体,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就是不知道,童子体内藏着的是赶尸人,还是黄龙道人。
白衡咳嗽了两声,走到黄金棺材边,捡起面具。
戴久了面具,此刻摘下,竟还有些不太舒服。
只是不知稚生体内的那个家伙,呆久了,还能否知道自己是谁?
“和我说说你见到了谁,或者说,见到了怎么样的人?”
白衡跳到棺材上边,坐在边缘,缓缓说着。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知道对方是谁。
“他穿着黑衣……”
只说完这句,稚生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白衡。
“然后呢?”
白衡不解。
“然后就该你说了。”稚生很平静。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白衡惊讶地看着稚生。
“夹云山,双龙洞……”
和稚生一样,白衡也只说出了一些简短的词汇。
“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倒不如我们一起说,你说一个字,我说一个字,你停我也停,能不能听到,全看自己本事,如何?”稚生似乎也是烦了,想出个主意来。
白衡点点头。
于是两人开始同时说。
“我当初也去了长城边境,也参加了那一场大战……”
“我是在夹云山双龙洞遇到的一只虎精,我陪同他下山……”
两人互相对视着。
说的话尽是水分,想要在这满满的水分里找出一丝一毫的干货就真的得靠彼此的本事。
白衡眨着眼睛,想象着该如何编下去。
另一边的稚生也是同样的想法。
两人的目光碰撞又移开,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狐狸!
说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才算说完。
这两人扯来扯去,都快能编成一本书了。
难得的是,两人一直说,不带停下来的哪一种。
说完之后,两个人开始消化对方说的话里的有用信息。
白衡在确定凶手身份的情况下,总结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紫霄宫来的第三境剑仙的确死在了他的手里,而且根据稚生说出的时间推断,应该是纵火之后同一天发生的。
第二,尉长青原计划应该是屠杀之后,从陇西郡从长城出境。
第三:尉长青恢复了部分实力,已经可以种下大椿木,重新培养“分身”了。
第四:他做的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甚至谨慎地不敢重新进入上郡,想要抓住他,恐怕难如登天。
第五:这回出动的应该是本体,从陇西出境,去了西域。
白衡还能接着往下想。
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接下来的推断,毫无意义。
白衡不可能抓到对方了。
他看着另一边的稚生,对方显然也在看着他。
他给稚生留下的有利信息也不过是夹云山双龙洞以及蜉蝣诀还有箜青子,就算稚生再聪明,恐怕也不可能找出可以解决他身上原因的办法。
这就是白衡的保命之法。而白衡也相信,稚生同样也有隐瞒他的事情。
两人陷入了僵局,一时间,气氛降至了冰点。
白衡甚至隐隐察觉稚生眼中多出了杀气。
杀气很古怪。
不如也业障之力,也不似怨念,可以看到,杀气无形无质,但却能被人察觉。
就此时,大树一阵震动。
稚生抬头看去。
整棵大树簌簌作响,此刻,树梢之上叶片化作一只只眼睛,向下张望。
只见有两人徘徊于树下。
施展法术,在撼动这棵法术。
“你喊来的人?”
稚生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凭空捏来一道雾气,竟如电视屏幕一样浮现出外面两人的身影。
稷和月。
稷是老熟人了,一个投机者。
而月,则是紫霄宫来人。
负责这一次事件的调查,可以说,她到紧急情况,可以调动起整个上郡的练气士。
这是紫霄宫赋予她的权利,也是天下道门赋予她的权利。
就如后世的钦差大臣一般。
月正挥舞手中的剑,引来一道道令人侧目的青色雷霆,但这是白衡所看不见的。
稚生与树梢上的树叶显化的眼睛视觉共享,那一道道青色雷霆不断轰击着这棵大树。
她似有所感应,抬头一看,头顶密密麻麻的眼睛并不曾吓唬到她。
月后退几步,剑指向苍天,而后悬剑于前,一声“吒”,顷刻间,天边隆隆作响,一道堪比腰身大小的青霄神雷落在大树之上。
只听得一声巨响。
无尽树叶纷纷落下,大树表面树皮脱落,露出它那金属外壳,这哪里是一棵大树,这分明就是一柄法宝。
“看来我们不出去的话,这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稚生看向白衡。
虽然他说这两人并非自己喊来的,但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这树中洞府隐秘如此,就算第四境练气士来了,只怕也难说可以一眼看出端倪来,这上面两人又怎会精确地确定目标。
虽然稚生不信,但真如白衡所言,这并非他喊来的人。
把时间往回推一天。
他路过定阳县城时,正好是稷陪同月再外调查。
月长得极美,故而稷一眼就陷入其中,所以,这些时日里,稷几乎就跟在月身后。
在定阳县城边上遇见了白衡。
他从白衡手中捞了不小的功劳,否则也不可能在现在就晋升成不更爵位。
原本只是想跟来看看,谁曾想,白衡竟打开了一树洞,径直向下。
那树洞中出现的老头应是一只僵尸吧?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抱着这个念头的又何尝是他,还有月。
这几天下来,她算明白了,这个案子根本破不了。
没有人证,也不可能找得到物证,怎么可能找到凶手。
而且白衡行径古怪,这树洞又极为隐秘,最主要的是,此前上郡就曾有过尸妖潮,听闻幕后真凶为两人。
一个御鬼者,一个御尸者。
白衡身上藏着亡魂,可以算作御鬼者。
或许,他就是那两人当中之一也不一定。
不如将罪责一应推到他的身上。
想来,大家也会相信。
再加上稷从旁诱惑,月一下子就被打动了,所以想着找到树洞往下走,但一直找不到路径,那干脆直接用蛮力打开吧。
她也不介意白衡会跑,甚至她巴不得白衡跑。
这样就好坐实白衡是罪魁祸首。
……
树洞之门渐渐被打开。
稚生与白衡一同从树洞之中走出。
“果然是你!”稷当场跳出来,他已然认出稚生的身份,那么在他身旁的白衡的真实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白衡无奈地摆摆手。
都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可白衡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同一个坑上跌倒两次。
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不外乎就是坐实他们杀人作恶的罪犯身份。
想来紫霄宫与朝廷会很乐意用同样的两个人,去背负一场灾难,毕竟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再加上一次,又何妨?
白衡觉得,在秦朝被反复通缉,他应该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从无名氏到白衡,从白衡到箜鸣子。
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又一个身份。
“遭了?”月握着剑,看着稚生。
她在稚生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怖,那双眼睛,就如一片翻滚的血海,瞬间将她吞没。
这不是她能简单对付的。
稷也明白此时的情况。
一个能控制毛僵的练气士,就算弱,也弱不过第二境,甚至比第二境还要强大。
他算是遇到狠茬子了。
“让你们撞见了不该看见的。”稚生缓缓地走出,法力在体内运行周天,地面出现了一根根藤蔓,它缠绕着这根棍状的法宝,成了它新的外皮。
稚生不介意他与白衡被发现,但他不一定希望这棵树裸露出原本的样子来。
他说话时,月才勉强看见银色柱子上的刻下的符文。
“十八幽冥?”
她曾在紫霄宫典藏之中见过这十八道符文。
据传,十八幽冥之上的十八符文对应着酆都的十八层,它能从酆都引来幽冥鬼气,助鬼修,御尸者,煞妖等等一众妖魔快速增长修为,同时,也能聚敛周围凡人的生机,当做是从人间窃取酆都幽冥鬼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今只是一道符文上镀了金色,但少说也有上百人因这符文而死。
这是禁术,练气士不可绘制的符。
这和白衡与稚生两人所谓的密谋比起来,算是大巫见小巫了。
“快走!”月看到符文的一瞬间,当即御剑飞行。
而稷几乎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出现在白衡身后的黄龙真人一拳轰碎了脑袋,没有反手的机会,就已死亡。
而月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稚生的身影快速出现在月的身前。
月急忙施展法术,接引来一道无比强大的青色雷霆。
这几乎耗尽了她全身上下所有法术。
稚生抬头。
从树洞中飞来一块棺材板,他握着棺材板,生生将天上落下的青霄神雷打飞。
而后,棺材板往前一丢。
竟如剑器一样,具有锋芒。
直接将月横腰斩断。
“替身之术?”稚生看着棺材下快速焚烧的符纸。
但此刻周边哪里还有月的踪迹。
该死!
稚生飞回原地。
他知道,上郡是待不下去了。
回到白衡身边,身后那根巨大的银色柱子被稚生以袖里乾坤之术纳入袖袍之中,而后抓着白衡的肩膀,消失在原地。
不久,箜青子与云河散人匆匆赶到此处,但已然找不到白衡,只是在河边找到了昏迷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