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这个城一同给祭祀了?”云上的大胡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满脑子都是他要做什么?为何要做这样?诸如此类的问题。
但有问题而无法解决,那么提出问题根本无任何用处。
大胡子忧心忡忡,去吧,修为不够,且业障之力过于浓郁,只怕深入城中一瞬,就会被污了道心,迷了神智,不救人反而杀人。
可不去吧,坐视如此多黎民死于眼前,不仅心里过不去,自身也会沾染业障,虽不至于污道心,夺神智,但勉强能活,能保持独立的自己。
正想着,忽见城外一道道雷霆落下,向上升腾的业障以及魂魄戛然而止,想来破坏了大阵。
城中竟还有未曾迷失的炼气士?
只不过,这雷为何如此熟悉?
总觉得有一股他的法力存在!
是他的落雷符?
大胡子心中惊疑不定。
若真是白衡,那就有意思了。
如此浓郁的业障之力,尚不入魔,他想起了定陶真人对于这个少年的评价。
……
城中确是白衡不错。
他都已经离开祭坛了,准备疏散城中黎民,正此时,祭祀开始了。
初时,他并未察觉到有任何问题。
问题都是月说的。
如月这般自身就存强大业障的恶鬼,本身就对业障之力的感知更加明显。
在祭坛未现之前,业障之力就已让月觉察出端倪来,可白衡似无异常,月以为这是普通水准,直到刚刚韩阳头颅高高飞扬,鲜血汇入沟壑的瞬间,业障之力猛增之时,才发现白衡自身的特殊之处。
浓郁的业障之力,无法侵入他体表之外虚无的黄钟。
若非业障入侵,只怕也难以见到白衡身外这特殊的存在。
虽说黄钟古怪,但月并未多想。
她体内的业障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增加,身后黑发疯狂的生长,根根如针如刺,锋利无比,刺穿墙壁房屋,刺穿了几个无辜之人的身躯。
“呃……”月低声的咆哮,强行压制住心中那股嗜血的冲动,可业障翻滚,让她越发失去神智,直到一声钟鸣,震的她魂魄险些分离。
“此地业障之力疯狂增长,必然有其因由,我若久处外界,唯恐受业障之力所侵扰而发疯发狂,月只能先封闭自身,入槐木中沉睡,此间事,只能依靠先生了!”
言罢,月便化青烟一缕,进入到白衡手中的槐木之中。
槐木上,多出了一个鬼脸来!
白衡收起槐木!
业障之力增涨了?
白衡并未有此感觉,他抬头向天上看去,天穹之中并无异象,行人虽伤,但身也无业障。
月不可能无的放矢,必然是真有业障之力增加,不然仅凭自身以及正常情况下一城的业障,不至于使其疯狂。
出事了!
白衡心中咯噔一声,看向祭坛,如果说出问题了,哪里应该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但现在并非讨论此事的时机,白衡执符开道,一条可通五人前进的隧道出现在眼前,他默默在此等待,等待着眼前众人有序地进入隧道。
然而异变突起。
大地皲裂,一条条手指粗细的裂痕突兀出现在地面之上,从中赤红的岩浆倒灌大地,他开通的那条隧道更是如此,岩浆如喷泉一般从中喷涌而出,若非白衡唤来一堵土墙,挡住外喷的岩浆,只怕此地黎民已死绝。
“退!”白衡又施展了水行法术。
隧道之上,出现了一朵乌云,便有雨水从云中落下,浇灌隧道入口,只有一缕缕蒸汽向上升腾而起。
其实无需白衡说什么,他身边的这些黎民已经退散出去,但有些眼神不好的直接坠入进地面岩浆之中,化作一具枯骨,其精气神向上,汇聚于云层之中,其三魂七魄经由引魂幡而使其重获新生。
更多的人则在逃散,但无论如何逃,等地下岩浆彻底浇灌此地时,无人能够幸存。
白衡心中忧虑,却并无办法,他只能寄希望于此术能够停止,但这种希望连他自己也知道是痴心妄想。
他脚下不断有土柱落脚,推着他不断升起。
虽不如大胡子那般高度,但全城景致已尽收眼底,他看见一条条沟壑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纂文,白衡不知其意,但这鸟纂文之下,他看见了地狱的风景。
沟壑边上,是一个个站如松的甲士,他们身边的旌旗仿若定海神针般,树立之处,水火不侵,岩浆宛若生灵智般越过这些甲士,像其他地方蔓延开。
白衡心中一动,脚下生风,瞬间出现在这些甲士头上,取出一枚符箓,朝下一丢。
瞬间,天雷道道落下,穿过云层,落在这些甲士身上,落在旌旗之上,刹那间,甲士被劈成灰烬,而旌旗倒下。
但这并非引发任何事情,于是白衡索性将十枚符箓一同丢下。
顷刻间,数十道雷齐齐落下,竟让脚下旌旗倒了一片,甲士死伤过百。
脚下土地生出了断层,岩浆流出的速度竟慢慢降低。
白衡心中一喜,见有效,又取出几张落雷符来,尚未催发威能,就觉腹部遭受重创,眼中一道光影划过,而后就见一条腿的残影落在腹部之上。
“嘭!”宛若炮弹般,白衡被一腿重重地打飞,就差陷入岩浆之中。
白衡尚未落地,就有一面土墙自地面升起,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而就在这一瞬间,又是一拳落下,白衡翻身。
土墙被一拳轰碎,甚至地面就已出现一巨大的拳印。
白衡则借着风势,落在一屋顶之上,他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目光并无神智,但白衡已然认出来人是谁!
韩阳?
但看他这个模样,他应已经死去了。
又是引魂幡吗?
和莫飞相似,韩阳变得力大无比,自身金刚不坏,普通攻击根本难伤其身。
“主人说了,他愿再给你机会,退,则活,留则死!”
韩阳立于岩浆之中,睁眼看向白衡。
退吗?
白衡心中自我问询!
退了或许真有活路,但不退,必然是死路,就算有众多符箓,也不可能灭杀一个第四境的炼气士。
白衡心生退意。
“不,退与不退,都得死!”
为何要相信尉长青的话呢?
他刚刚还说了,不会阻止白衡将城中黎民带出去呢,结果转身就来了一场祭祀,想将全城化作祭品呢?
他的话,就真的那么可信吗?
他不杀自己,或许是没办法!
复生姬玥儿耗去了他大量法力,主持祭祀仪式,更让他分身乏术,不然为何不在雷未落的情况下灭绝雷霆,他这样的第四境炼气士是可以做到这些的。
白衡越想越觉得古怪。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解决掉尉长青的机会。
实在不行,还有一张替死符,以及一枚肉白骨的丹药,就算试试,也无大碍。
但更多的是出于对云河的信任。
既然他说了,将城中人救出去之后,会有人来接引离开,那些人,必然是修为高深之辈,不然不可能担此大任。
白衡心中敲定了注意。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的韩阳灭杀才行。
“月儿姑娘,能否替我看看此人真身为何物?”
白衡摇晃香囊,可香囊中槐木里的月依旧沉睡,又岂能给白衡以答复。
同时,韩阳已临近白衡。
白衡指尖往地面一点,瞬间,地面岩浆中冲出一朵花来,花瓣张开,瞬间将韩阳吞入其中。
“嘭!”那花朵被一拳打碎,韩阳拳头上皮肉消失而又快速恢复。
接着,白衡掐印,无数树叶飞来,如枷锁锁链一般将韩阳裹得严严实实的。
同时,施展出《青霄御雷神剑》。
无剑引雷之法。
雷从天降,将韩阳打入岩浆之中。
韩阳在岩浆中挣扎片刻,便从中挣脱出来,全身皮肉皆消失不见。
裸露的是金银制成的身躯,身躯表面刻下了密密麻麻的符箓,仿佛能够避火般,便是没入岩浆之中,但也安然无恙。
“哗啦啦!”
一朵乌云出现在韩阳头顶,雨水从中落下。
“啊……”韩阳口中传出痛苦的呻吟之音。
便见他体外的金属表面出现一条又一条的裂痕,而同时,白衡自口中吐出数道金光,碰撞他的身体。
自空中散落一堆一堆的金属块,在岩浆中快速融化。
白衡脚下生风,快速去往城中央的祭坛。
祭坛之上,姬玥儿合上眼睛,魂魄与肉身正在一点一点的契合。
“王姬啊,你会活过来了,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尉长青看着棺中的俏佳人缓缓说着。
复生一个人,是需要代价的。
但需要分清楚复活与复生的区别。
复活从本质上,是人彻底死亡之后重新活过来,这其中,又有肉体死亡以及灵魂死亡。
肉体死亡能解决,但灵魂死亡绝不可能解决。
魂归天地,魄散人间,如虚无不存一般。
想要使人复活,就必须先凝聚魂魄。
可这怎么可能,除非是仙人降世,否则不可能使人复活。
但复生就不一样了。
复生,是尚有魂魄在,只需维持魂魄与肉身合一,以密术恢复记忆,情感,性格就行,但这种复生,也是需要代价的。
一人的精气神只能维持魂魄与肉身合一一天。
一人的命只能够姬玥儿活一天。
而复生过程,整整用了几十万魂魄去填。
尉长青轻轻拍着这口棺材,任凭身后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