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事,容笙应该感谢她那爱找麻烦的三叔容世安。
容世安接手铺子后,低价贱卖完陈年旧货,又通过钱庄掌柜王石,运来两批不同的料子,照着她的身形裁了几身衣裳,邀她穿着去铺子里坐坐。
府里到铺子,一来一回,她好几次碰到阎九在街角,偷看赌/坊二楼窗台。
起初,她以为阎九心仪陶掌柜,时常来窥探。偶然一晚,听到街角小巷传来争执,她才知道,阎九找的不是陶掌柜,而是赌/坊背后的东家江婉。
阎九是江婉的舅舅,三番两次来要银子,刚好,她遇见了。
她记得百里扶苏查过江婉,又差使长枫跑一趟阎九老家,得知阎九有个妹妹叫阎兰兰。
阎兰兰十几年前未/婚先/孕败坏风气被赶出阎家村,孤身一人住在庙里,那年凛冬过完,不见踪影。
长枫在破庙的房梁上,发现木头有几处糜烂,回廊间,有些许猫屎。
她推断,废弃的破庙一直有野猫生活。暂住这里的阎兰兰,熟知猫儿的觅食习性,利用绳线把食物抛在房梁上,等个倒霉的过路人进庙避雪,借此腹痛早产,讹笔银子讨生活。可阎兰兰没想到,精心设计等来的却是怀有身孕的姨娘。阎兰兰受尽冷眼和嘲笑,不愿腹中胎儿跟着吃苦,冒险接生换了孩子……
为了验证猜想,她叫长枫沿着破庙外土壤肥沃的位置挖一挖。结果,挖出的土布中裹着幼婴的骨头,其中两块有轻微裂痕。
……
容笙问长枫,“拿回的布,还有印象吗?”
长枫仔细回忆,“有,那天你还问属下,有没有碰坏。”话锋一转,问道:“这跟说服姨娘有关系?”
“当然有,这是姨娘的亲生孩子,又是男孩,你知道男孩对姨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或许能母凭/子贵,与江夫人一争正室的地位。骨裂证明幼婴是摔死的,姨娘出手是替枉死的孩子报仇。”容笙把其中的利害,分析给他听。
他甚有不解,“一没有家传的信物,二没有血缘认亲,你怎么判定孩子是姨娘的?”
容笙身为南宁人,深知南宁习俗里,讲究落叶归根。“若孩子是阎兰兰的,她断然不会草率埋于树根底,想方设法要带回阎家村,葬在祖坟旁。”
长枫又问:“照你这么说,孩子不是阎兰兰的,她丢掉岂不省事?何必大费周章埋那么远。”
她弯指敲了敲长枫的榆木脑袋,“破庙荒凉,人迹罕至,却也属于秦淮到金陵城的必经之路,行人来来往往,突然发现一具死/尸,不报官呐?惊动官府追根究底不就查出她掉包换孩子了吗?稳妥起见,她悄悄埋了。”
长枫了然于心,再望向她时,明亮的瞳眸里溢满崇拜,“小姐,你料事如神,十几年前的事,跟发生在你眼前一样。”
夸张的称赞,取悦了容笙,她忍俊不禁道,“这算什么神?无非根据大致的情形,和善变的人性,来还原事情的本质。江婉的事,还没完!”
长枫瞪大了眼,“啊?清道长老不说了这是江家的事,不让管吗?”
容笙好心提醒,“容家置之不顾,江家便不找麻烦?别忘了,我拿簪子划了江婉的脸。”
“有婚约在,江家不会跟容家闹翻脸,要找麻烦也是找你的麻烦!”长枫说得理所当然。
容笙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枫护卫,你捉住江婉,我才顺利取到血。江婉差点弄瞎我的眼睛,也是你踹飞她救下我。你数次坏了江婉的好事,你说,她记仇吗?”
长枫听傻了眼,“小姐,你在坑属下啊!”
“不是坑你,是告诉你,你我一条船上的人。我有了危险,你一样跟着完蛋。”
……
江家
江婉醒后,把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尤其与姨娘的关系,吵得人尽皆知。好在江鹤去秦淮谈生意不在府里,这嫡小姐之位,她暂时保住了。
江叶寒听闻江婉出大事,急忙从九王爷的宅院里往回赶。
一进府门,几个奴仆嘴碎的话传到耳里,他心下暗道不好,狠狠罚了一顿,去了东院。
江婉一看江叶寒来了,自卑转身背对着他,辛酸难过的眼泪不停往外涌,哭腔带有倔强,“你别过来。”
旧伤没有痊愈,又添新伤,容貌丑陋至极,这样的她,在江叶寒面前,抬不起头。
江叶寒温声道,“妹妹,别怕,有我。”江婉从小粘他,何曾有过这般淡漠远离?一定是发了什么事,让她难以承受,所以她躲着他。
打定主意,他几步上前,从后往前拦住江婉的细腰,倾尽温柔,“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羞愤,委屈,难受,痛苦……复杂的情绪涌入江婉心底,她绷不住,嚎啕大哭,“是容笙,她当着容家长老的面,找姨娘作证,否认我是江鹤的女儿,现在,他们全知道我不是你妹妹。”
江叶寒急了,转过她的身躯逼问,“你传出去的?”说话间,注意到她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强忍着厌恶与嫌弃,错开视线。
江婉爱江叶寒爱到深入骨髓,自然看得出他下意识的抗拒,她怕失去他,卑微抓住他的胳膊,哭诉着:“哥哥,不是我说出去的,是容笙,是她!她害我!”
“怎么又是她!”江叶寒皱起长眉,语气颇为不耐。左手不动声色避开她的亲昵。
容笙这名字他听了不下十次,从禾城到金陵城,他听腻了。江婉能解决一个容清漪,怎么解决不了容笙?真是个废物!
氛围沉默死寂,江婉内心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抓着的江叶寒的袖子,“哥哥,不是我办事不力,是她诡计多端。陈袁青一家全栽在她手里,就连容江尘也被她用计逐出容府,她留在容府,入了族谱,深得长老喜欢……”
经江婉这么一说,江叶寒倒生了几分兴趣。他想看看,到底是江婉夸大其词,还是容笙真有她说的那般,颇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