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八娘白天要打点生意,还要练习司马十七郎的字体,画画,做瑜珈,做美容等,这些都是不适合司马十七郎看到的,她于是说:“县公白天在内室,传出去名声不好。”
要想修身齐家,确实不能流连内室,司马十七郎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真很喜欢陪着卢八娘一起看书的感觉,特别是夫人刚刚还偷偷地看着他,让他心里甜蜜蜜的。
结果,司马十七郎把临帖的时间改为每天早饭后,地点由书房改到内室。理由吗?也有,夫人的字写得特别好,他们可以相互切磋。其实切磋倒是没有,但卢八娘每于他写字时都要站在一旁,帮他磨墨,她的目的是观察他写字时的手法,下笔的顺序和轻重等,以便摩仿他的字,而司马十七郎则又想当然地以为夫人喜欢陪着他。
于是他有时练过了字还不想走,卢八娘就一定要将他送出去。她的日程表虽然不紧,但也不能耽误,因为她过着极为规律健康的生活,不能被打乱。
转眼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齐王府有爵位的人都要进宫,齐王的闭门思过自然而然地结束了,卢八娘作为县公夫人,第一次到宫中参加了皇家的活动。这种活动都是有规定好了的礼节,进退间都有内侍大声赞礼,只要跟着做就不会出错。而卢八娘又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举止沉稳,参加宫廷活动对她不过是小菜一碟。
皇宫中没有中宫皇后,现在由无子的宁贤妃主持内宫事务,宁贤妃已经年过四旬,保养得再好也难免美貌不再了,听说皇上很少见她的院子,得宠的是几个年轻的美人。不过宁贤妃依旧意态淡然,神色宽和,非常谦逊有礼地招待进宫的贵妇们。
然后就是到各处拜年,也有不少的人给他们拜年。卢八娘接到了很多的拜帖,要应酬的除了外面的人以外,府里也一些娘子们都努力与她套交情,弄得她不胜其烦。卢八娘只挑了些对自己有用的人来往,至于其他的人,她没有时间应付。
司马十七郎也无法每天用功了,这时候怎么也要出来与朋友们拜年走动,纨绔朋友虽然不成材,但他们的父兄多是成功人士,到各家都能见到,多结识些这样的人也是有用的。
初三回娘家是一件重要的礼节,司马十七郎与卢八娘都穿上正式的礼服,坐车到了卢府。过年的气氛是最热闹的,卢家的出嫁女们坐一起说着闲话。
吃过午饭,身份最高的鲁王妃第一个告辞了,并带走了几个卢氏嫁到鲁王府上的儿媳妇,大家送人回来,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卢八娘正端起一杯茶,就听到有人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卢八娘,我知道你不想我好,才让孟右军羞辱我,我咒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来!”
这是卢九娘,听说她已经被许给了尹家三郎,刚刚大家在说笑时她一直沉着脸,也不怪她会这样,明年卢府的娘子回娘家时,若按严格的士庶有别,嫁到庶族的她甚至不能同其余的出嫁女们坐在一处了。
“啪!”地一声,卢九娘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打人的是桃花。
卢九娘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桃花这一巴掌的声音可就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大夫人皱了皱眉问:“八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丫头过份了吧?”
“大伯母若是知道九娘说什么了,就不会再说我的丫头过份了。”卢八娘从来都是护短的,她虽然不在意生儿子的事,但桃花却是因此被气坏了。
“九娘,你说什么了?”大夫人只得出声询问。
卢九娘眼泪不停地流着,却咬着唇不吭声,一付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桃花想上前说话,卢八娘拉住了她,对卢十娘说:“你告诉大家九娘说什么了?”
大家是按长幼顺序坐着的,卢八娘与卢九娘相邻,再下面自然是卢十娘,如果有谁能听到什么,也只有坐在卢九娘另一侧的卢十娘了。
卢十娘年纪也不算小了,在世家长大自然有些心机,眼下卢八娘已经是县公夫人,而卢九娘只能嫁给庶族,地位天差地别,她自然要听卢八娘的。
所以尽管感到卢九娘正用威胁的目光看着自己,但她还是先看了看她的嫡母二夫人,又看看大夫人,见两人都向她点头,便说:“我也没听太清,好象说了孟右军,又说不让八姐生儿子。”
“九娘,你真这样说了吗?”三夫人第一个说话了,表面像是维护卢九娘,其实却带着些兴灾乐祸,“若是你说了,赶紧给八娘赔礼。”
卢十娘的证词已经说明了卢八娘并没有冤枉卢九娘,三夫人这是认为卢九娘错了。可大夫人却说:“九娘自然是错了,不过,八娘竟让下人打九娘,也不应该。毕竟是妹妹,你总要好好教导她。”
“打她一巴掌就是我在教导她。”卢八娘不客气地回答。然后她笑着对十娘说:“多谢妹妹将实情告诉大家,改天我让人打一对同我头上这副一样的金梳送你玩。”卢十娘每次看到金梳时眼睛格外明亮,一定是非常喜欢。自己用的这对是司马十七郎送的,当然不好送人,但卢八娘从来不会亏待帮过自己的人,过后她不只打了一对漂亮的金梳送过去,还加了四匹极好的锦帛。
大夫人被卢八娘顶了回来,想再说她几句,却见自己的女儿七娘向自己摇头示意,想到如今卢八娘的地位,虽然她的丫头做得有些过火,但也只有息事宁人地说:“算了,大过年的,不要再闹了。”
卢七娘早上前一手拉住卢八娘,一手拉住卢九娘,笑着说:“妹妹们,在家里怎么闹都行,出了门,我们都是卢氏女,总要互相关照的。”
原以为事情也就这样平息了,可没多久外面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三老爷带头进来,气哼哼地说:“来人,把那个以下犯上的小丫头拿住打死!”
就在这时,卢九娘痛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很是可怜,三老爷身边的一个美妇人急忙奔过来,抱住她一同痛哭失声。不用说,一定是卢九娘的生母见她吃了亏,就到外院将三老爷找来给她撑腰。
这边桃花以一敌四,与进来的四个粗壮妇人打到了一起,大夫人、二夫人和卢七娘插不上手,在一旁大声呵斥着,她们的仆妇便上去拉人,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卢八娘向后躲了躲,然后她欣慰地看到桃花一点也没吃亏,反倒将那四个人都打倒扔到一旁了,就向屋子里行了一礼,说:“我告辞了!”招手叫桃花跟上。
三老爷一向最疼卢九娘,卢九娘被许到尹家是卢相的决定,他无可奈何,可再让卢八娘欺负卢九娘,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了,于是他上前就向卢八娘打来一巴掌。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司马十七郎抓住了他的胳膊。十七郎正是血气方刚之年,又长年习武,比起耽于酒色的三老爷,武力值相差甚大,三老爷挣了几下,脸全红了,也没法动上分毫,气得大喊,“英县公,放手,我教训自家侄女!”
“卢八娘已经不是你家侄女了,她是我的夫人,三伯父不能再随意教训她!”司马十七郎并不让步,据理力争。
“大过年的,闹什么!”送走鲁王和鲁王妃的卢相本来已经回去休息了,却被这个事件惊动了,赶到了厅堂,在卢府能闹到动手的地步,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以卢相之威,大家都放下了手。大夫人上前将事情说了一遍,倒还公正。待大夫人话音一落,三老爷马上说:“九娘原是错了,可姐妹间口角几句,哪里有让下人动手的道理,父亲,四弟不在家里,我总要替他教育教育侄女!”
司马十七郎也上前说:“祖父,我夫人已经不是卢家女了,我不许三老爷教训夫人。再者,敢咒我夫人,我觉得打了一巴掌还轻了呢。”
“就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许再计较了!”卢相看了看坚决的司马十七郎,再看看自己的三儿子,把事情安抚了下来。以往他是偏着三房一些的,可是现在,九娘已经定下来嫁到尹家,再这样嚣张可不行。而八娘的夫婿虽然官位还小,但看起来就是有前途的,他必须将争执压下来。
“祖父,等九娘嫁出去了,再与姐妹们见面就知道同为卢氏女,大家一定要亲近的道理了。”卢七娘微笑着上前解围。
看着最喜欢的孙女,卢相慈祥地笑了,“大郎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卢七娘笑吟吟地,似乎一点也不难过,“只是还不能起床,等能起来了,我再陪着他来给祖父行礼!”
谁都知道崔家大郎可能熬不过去了,可卢七娘还是这样的懂事,真是所有人的楷模,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沉默中卢八娘告辞了。
“真没想到在卢家能遇到这样的事。”卢八娘慨然地说,卢九娘大约被要嫁尹家的可怕前景逼疯了,竟迁怒于自己。
“她还不是觉得我们是好欺负的,才找夫人的麻烦?”司马十七郎冷笑着说:“看我以后怎么对付尹家!”
“算了,又不关尹家的事。”卢八娘公平地说:“谁让我是孟白的表妹呢?为了他的亲事,你挨了一顿打,我也受了无妄之灾,说不上还能遇到什么呢。”
卢八娘一语成谶,他们去给八王叔拜年时又遇到了孟白亲事的问题。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读浮生小记,请记好我们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