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君芙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再处置也不迟。
二月中旬,君千羽、博闻和楚玉衡去参加了南野书院的招生考试。
玉忘苏还是一如既往的盯着织造处的事,日子不算忙碌,却也很充实。
这一日,中午的时候楚雯华去却召见了玉忘苏。玉忘苏到关雎宫的时候,便见楚雯华坐在院子里,精神奕奕,却像是消瘦了些。
“不知皇贵妃娘娘召见,所为何事?”行礼之后她便问道。除却楚雯华以前是沐诀的未婚妻这一点,她们之间再无牵扯。虽说上次皇上要给凤语兰指婚一事,她很感激楚雯华的通风报信。
不过她并不觉得她们的关系好到要凑在一起闲聊的地步。
“夫人先坐吧!”楚雯华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玉忘苏也就坐了下来,宫女给玉忘苏上了茶后也退了下去。
看着这庭院中就她和楚雯华两人,玉忘苏心里倒是涌上了不安。
“今日让夫人过来,是有桩事要告知夫人,其实也不是秘密了。”楚雯华叹息了一声,“今日皇上为逍遥王赐婚。”
玉忘苏瞪大了眼,心下惊讶非常。她才和太后说过,让凤绝尘和君婳多些相处,所以暂时太后必然不会请求赐婚。
而以凤绝尘的性子,也不至于对侯府对不透一点风声就忽然求皇上赐婚。
那是否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皇上自己的决断?若是如此,那赐婚的对象到底是谁?
心下微微一寒,她总觉得这怕不是一桩喜事。
“皇上已然下旨?”
“是,还是已经下旨,听闻皇上娘娘的堂妹见过皇上。”楚雯华抿了口茶。
玉忘苏心下更是吃惊,莫非是云少艾?
“还请娘娘明示。”玉忘苏直直望着楚雯华。
“皇上下旨将君婳和云少艾一同赐婚给逍遥王。在王府中不分高低大小,谁先生下世子,谁便是正经的王妃。”楚雯华微微叹息,“皇上也是体恤云姑娘一片痴心。”
玉忘苏咬紧了牙关才忍住没说出难听的话来。凤天冥还真是疯了,两个妻子不分大小算是怎么一回事?
平妻之说早前便有,不过在皇族贵戚之家是不存在这个的。越是地位高的人家,嫡庶之分越是明显,如同鸿沟。
最先出现平妻的是商贾之家,男人行商在外,有时候常年奔波不能回家。而嫡妻自然要在家中主持中馈,孝顺公婆,照顾儿女,不能伺候在旁。
故而男人会在外面再置一房妻室,照顾自己的起居,下人们一般也以正室的称呼称之。
可说到底也只是外室的一种,并不能真正算是嫡妻。若是回到老宅,原配同外室相见,外室还是要执妾礼,以示范嫡庶有别,不能越礼。
而豪门世家是不接受什么平妻之说的,妻就妻,妾就是妾,明明白白。
不说这样的赐婚招人耻笑,一旦真如此,逍遥王府便将是一片混乱。
君婳和云少艾都出身尊贵,自然没有人会甘心屈居人下,再是好性子的人都是要争一争的。妻妾相争已经是够乱的事了,何况还是两位嫡妻相争。
可以想见,到时候的逍遥王府必然是乌烟瘴气。后宅乱成一团,凤绝尘怕是也无法一心处理外面的事。
不得不说,凤天冥这招也真够狠的。
帝王可以说以后妃平衡朝中关系,又拉拢了一些朝臣。可对于王爷来说,这招却是不行的。
权臣可以把女儿送给帝王做妃嫔,可哪里会愿意送给一个王爷做侧室。
以后凤绝尘无论怎么做,难免是要得罪君家或者云家的,最有可能的结果还是两边不是人。
“皇上还真是体恤云姑娘。”好一会儿,玉忘苏才开口。云少艾必然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凤天冥怕也就顺水推舟的以此来对付凤绝尘了。
这还是亲哥哥呢!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此事已成定局,此时若是逍遥王不肯接旨的话,怕是已在入宫的途中。抗旨乃是死罪。”楚雯华深深看了玉忘苏一眼。
玉忘苏心下一惊,凤语兰的亲事可以挽回,是因为皇上的圣旨还没下。可一旦圣旨已下,事情便是定局,再不更改。
凤天冥下旨之事,知晓的人怕不仅是宫中的后妃,还可能有文武百官。
这样的情形下,凤绝尘若是抗旨,怕是两宫太后都帮不了凤绝尘。如楚雯华所言,抗旨乃是死罪。
凤天冥跟本就占了上风,若是凤绝尘接旨,以后的乱局难以收拾。若是抗旨,便可名正言顺的处置。哪怕不处死,惩罚必然也是凤绝尘难以接受的。
“若是夫人想要帮王爷,还要趁早。”
“多谢娘娘。”玉忘苏急切的站起来。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她猛然回头便见楚雯华跌坐在地上,大汗淋漓,手用力的在地上抓挠着,青筋都要爆裂的模样。
口中还不时的发出压抑不住的惨叫声。
“药,把本宫的药拿来。”楚雯华嘶吼着。
玉忘苏转身要去扶她,却已经有宫女风一般跑来。楚雯华冲着玉忘苏摆了摆手。
“夫人安心去吧!娘娘这几日都是如此,只要用了药便好了。”宫女说道。
看着宫女并不是十分惊慌,玉忘苏也稍微安心,先行离开了。她的眉头却一直皱着,楚雯华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会让一个十分端庄的女子不顾形象的趴伏在地上,抓挠、嘶吼,那到底是怎样的疼痛?
而又是什么样的药用了便能好?
她皱紧了眉头,总觉得心下难安。
可想到凤绝尘的事,她也顾不得再想楚雯华的事,急匆匆的往共门外跑去。只希望还能拦得住凤绝尘。
虽然说把两人都娶回去,的确是个很麻烦。可若是抗旨,便立即就会有灾劫降临。
当下最主要的,还是先拦住凤绝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玉忘苏急匆匆的往宫门口跑去,正碰上凤绝尘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
她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玉白,我知晓你是为何入宫,你先别着急。”她气喘吁吁的说着。
凤绝尘皱紧了眉头,脸色铁青,“此事你在织造处都听闻了?”
“倒不是在织造处听说的,是皇贵妃告知我的,不过可以想见,此时知晓的人该是不少。”玉忘苏深深叹息。既然是下了明旨,自然消息传开的也就很快。
“忘苏,这旨意我不能接。”凤绝尘咬紧了牙关。多年兄弟,他的兄长就是这样对他的。
虽然他早就知晓,他们的兄弟情谊名存实亡,可他终归还是不愿意相信,凤天冥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无名曾劝过他要早作准备,他总是不期望着他们兄弟会有一战,如今看来,或许争斗在所难免。
若是他一味的听之任之,凤天冥怕是会更加的咄咄逼人,让他走入绝境。
终归还是要让母后失望了吧!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你这个时候去,怎知皇上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陷阱,就等着你往里面跳?你若抗旨,他便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你。”玉忘苏紧盯着凤绝尘。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他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他是不会要了你的命,那相当于也要了太后的命。可他还不能褫夺你的爵位吗?甚至是把你撵出京城。失去了你的地位,他以后再要害你,易如反掌。”
玉忘苏心下没底的很,她并不了解凤天冥这个人,不知道这个人能对亲弟弟狠辣到什么样的地步。
可凤天冥能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沐诀几下杀手,未必就不会把凤绝尘很逼入死路。
凤绝尘沉默着,玉忘苏所言他都知晓。可凤天冥就是要让他进退两难,无论他是接旨还是抗旨都后患无穷。
以后君家和云家,他都要两边为难。
最让他心寒的不是要处理这些事,而是凤天冥始终不肯放过他。这些年来,他何曾对那个位置动过心?
的确,因为他是嫡幼子,故而父皇一直很宠爱他。可他也始终知晓,兄长是皇储,母后也一直和他说,让他长大后好好的辅佐皇兄。
他始终不明白,他的兄长是何时对他生出戒心来的。
如同他始终无法接受皇兄要杀阿诀一样,他也一直不能相信凤天冥真会想要他的命。
“玉白,不管怎样,先应下此事,至于今后的事,我们再行商议。”玉忘苏捏紧了他的胳膊。“即便你此时抗旨,莫非就能不得罪君家和云家了吗?”
如今怕是两家人都已经得了消息了。若是他抗旨,君宏和云驸马又会如何看待此事?
凤绝尘忽然伸手抱住她,玉忘苏全身一僵,伸手就要推开他。
“忘苏,别动。”他在她的耳边低语,“就一会儿。”
玉忘苏停止了挣扎。她也能想象他的难受,亲兄弟弄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令人神伤的。
难怪太后日日吃斋念佛,便是想要祈求兄弟二人能和睦相处吧!
果然有时候多子多孙也未必是福气。
好一会儿,凤绝尘才放开她,“你别担心了,回织造处去吧!越是如此,我们以后更是要谨言慎行,不可有半点行差踏错。”
“你心里都明白,这便好。”
“放心吧!我不会抗旨。”凤绝尘闭了闭眼。一旦凤天冥真要处置他,母后又要如何自处?
这两年来,母后虽然还很年轻,身子却是越发的不好了。
“那你多保重,我看着你走。”
“我总要去谢恩的。”凤绝尘拍拍她的肩膀,往皇上的寝宫而去。
玉忘苏在原地站了许久,心下一片怆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凤天冥若是执意要逼迫,凤绝尘怕是总要反的。
谁都想活命,若总有人对自己的项上人头虎视眈眈,哪里会一直忍耐下去。
果然回到京城来,势必一步步走入皇权争斗的漩涡。而她和沐诀,也注定和凤绝尘捆绑在一起,分割不开。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这一生终归没有一直平顺的。
良久,她才转身回了织造处。路上便听人说起皇上给逍遥王赐婚之事,果然是在宫中传遍了。
傍晚回到侯府的时候,仆人直接便让她到荣安堂去。
踏入荣安堂,屋里一派寂静,老夫人、沐诀、君宏、段氏和君无名、君婳都在,可却都沉默着,死寂一片。
玉忘苏走到沐诀身边坐下,缓慢道:“看来皇上赐婚之事,大家都已然知晓。”
“连你也知道了。”沐诀握了握她的手。
“是皇贵妃告知我的,此事已成定局,多思无益,还是想想之后的事吧!”玉忘苏叹息着。旨意一下,都这样愁眉苦脸的有什么用。
终归还是要去面对的。
“是啊!既然亲事已定,还是要准备起来了。”老夫人说道。本来玉白和婳儿是多好的一门亲事,若是没有少艾那丫头掺和在其中,自然是一桩喜事,值得众人高兴的。
可皇上来了这么一出,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婳儿和少艾以后可如何相处?想想便头疼。怕是要为了能早些生出世子来好好争斗一番的。
婳儿的性子再不争,可少艾却不是这样的性子。若是少艾紧逼,婳儿能不应对吗?
终究是桩为难人的亲事。就像是被逼着吃苍蝇,明明恶心还是要往下咽。
“只是委屈我们婳儿了。”段氏红了眼眶。虽说婳儿不是去做妾,可若是不能先生下世子来,便是要做妾的。
她何曾想过她的女儿会有做妾的一日?当日云少艾便敢推婳儿入水,若是云少艾真压在婳儿的头上,婳儿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想到此处,她便心疼的不行。
这做娘的,只希望孩子们所有的苦难都她一人挡了才好。只是如今这桩事,她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皇上赐婚,她和老爷都不敢去抗旨的。到底他们还有一大家子人,若真是抗旨,可不是要连累了家里这些人?
“王爷必然不会委屈婳儿的。”许久,君无名才说道。
凭着他和玉白的关系,他便相信,在婳儿和云少艾之间,玉白是绝不会偏心云少艾的。
固然这样的赐婚他也很难受,可心里却对婳儿的处境并不十分担忧。若是这样的赐婚是落到别人的头上,而不是玉白,他自然是会担心的。
可既然是玉白,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虽说逍遥王哪怕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也是不会委屈婳儿的。可以后婳儿要如何同云家之女相处?”君宏眉头紧皱,沉声说着。
逍遥王会顾及君家的颜面,自然也要顾及云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