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戍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他的全部计划最最核心的要点就是,米坦尼的伊南娜同萨文娜之间的姐妹关系;只有充分利用这一点,他才有机会打开喀林德的大门,才有机会接触到那座城市统治阶层的核心……放弃,或者丢失这一点,他必将寸步难行。
黑衣女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双眼又好似蒙上了一层雾一般模糊不清——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冷艳高贵的女王!
“米坦尼的伊南娜公主,”图雅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您……您怎么好像突然改变了您的主意?您刚才不是对安虎老爷的这个,这个计划痛恨无比吗?……”
“这不关你们的事,”伊南娜淡淡地说道,“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图雅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殷戍赶忙悄悄拉住了她。
“安虎老爷,您这个人很有意思……您的主意确实非常疯狂,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行,”黑衣女子说道,“当然还需要进行仔细的完善,容不得半点儿闪失……”
“那是,那是!”殷戍忙不迭地点着头,“我刚才也说了,这个主意其实大都建立在经验、猜测和主观想象之上的嘛!当然要进行更加认真的筹划,还需要大量的情报支撑……而情报,则有请您,亲爱的伊南娜公主提供得越多越好……”
“那是自然,”女子冷淡地说道,“我所知道的有关喀林德的一切,肯定全都告诉您。”
“那太好了!”殷戍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啊对了……我还有一个习惯,在策划、执行这类重大的行动之前,喜欢给它起一个绰号,这样一来能够提高士气、团结大伙儿,二来呢,在行动中传递信息时也更加顺利简便……瞧啊,我们这艘漂亮的船叫做‘鸬鹚号’,要不,这次行动干脆就叫做‘鸬鹚行动’,怎么样?”
“‘鸬鹚行动?’”图雅突然发出了嘲笑声,“……安虎老爷,一个充满了血腥的疯狂行动,却让您搞得像一只水鸟一般温顺可爱……”
“确实是一种水鸟,”殷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但它绝不是一种温顺可爱的小鸟,它是一种善于捕鱼的水鸟……您知道它怎么捕鱼吗?它有着尖锐的利爪和尖嘴,它还有着所有鸟类中最大的耐心,它可以守候在河边耐心地等待一个上午……它能够在水中精准地发现鱼,并闪电般地发起攻击,最后准确地捕捉到鱼,哪怕是游得飞快的罗非鱼……是的,它从不失手。”
图雅怏怏地笑了。
“那么,咱们这次真的就叫做‘鸬鹚行动’了?”他自顾自说道,“此外,我还有几个重要的建议。”
两个女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他。
“我建议,从现在起,我们必须组成一个‘鸬鹚行动’的行动委员会,或者别的什么名称的组织来领导本次行动,而由米坦尼的伊南娜公主来充当这个行动的首领,我,埃及的莫润尔安虎和我聪明的侍女,图雅小姐来做您的助手;”
“我建议,目前暂时由我们三人组成行动委员会的核心小组,并马上明确我们三个人在此次行动之中的角色,确定每一个人的分工;”
“我建议,伊南娜公主如果感觉有必要,可以在您的亚摩利武士中遴选最忠诚、最可靠的两三个人——决不能超过五人——进入行动委员会,可以参与重大决策的讨论;”
“我建议,我们必须首先规定一套此次行动的暗号、暗语,或者别的什么秘密传递信息的方式……要知道,一旦到了喀林德,我们相互之间再见面,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抵达喀林德可能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建议,‘鸬鹚号’减缓速度,将路程再延长一到二日……这样能够为我们完善‘鸬鹚行动’的各种细节争取时间。当然也绝不能拖太久,否则喀林德也许会发生某些我们都想象不到、也不愿看见的变故。”
……
图雅和伊南娜两位公主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完了殷戍絮絮叨叨的发言。
“那么,你们都同意了?”这家伙精疲力竭地问道,“都没问题了吗?”
“您,埃及的莫润尔安虎老爷,来充当本次行动的首领,”伊南娜突然说道,“我可不想当这个头子……”
殷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会有如此表态,他肯定当仁不让了。
“那么,你们都同意了?”他再次问道。
两个女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殷戍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便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而胃部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已经从早上饿到现在了!
可惜船上的食物几乎都被那些狂欢的小伙子们糟蹋光了,这才是最叫他感到沮丧的地方。
目光游移之间,他突然看见塔蒙正斜靠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油灯昏暗的光将她的身体曲线烘托得无比诱人。
一股热烘烘的那啥**顿时从身体深处勃然而起——唉,多日来接二连三紧张无比、叫人喘不过气来的一件件大事,已经使得他很久很久没有那啥了。
临大事前来一发,泄一泄体内的火气,很早以前便成为这家伙的本能。此时此刻,想要取悦自己的**已经压倒了一切,他慌乱地随便敷衍应付了两个女人几句,便蹑手蹑脚地朝着前方甲板上的年轻姑娘摸过去了……
……
第三天上午,“鸬鹚号”终于接近了喀林德的外海。
一路上,五艘伊辛的“螃蟹船”按照计划通通被放弃,所有的人都转移到了这艘双桅帆船上,使得空间陡然间变得拥挤不堪,人们不得不在甲板上横七竖八搭起了许多棚子以便栖身,使得这艘漂亮的战舰看上去就像一艘肮脏破烂的货船一般。
此时此刻,年轻的亚摩力人和“蓬特十塔”都从逼仄的船舱和棚子中钻了出来,齐齐聚集在船头,一边透透气、活动活动身体,一边对着远方指指点点。
而殷戍也挤出了船舱,站在船头侧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不作声地看着前方。
亚喀巴湾深处的气候可同大海的对面那个主要由山地和沙漠组成的西奈半岛不同,甚至同更加西面的埃及本土也不同——它更加温和,也更加湿润。咸腥的海风中似乎总是夹裹着无穷无尽的水汽,天空也永远都是雾蒙蒙的,在海天线上甚至还翻卷着黑压压的雨云,预示着那里随时会有一场大雨落下。
而在雨云下,一条暗青色的线若隐若现——那就是喀林德的土地了。
殷戍死死盯着那条暗线一言不发,大脑中却激流涌动。
他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一直在同“鸬鹚行动”行动委员会核心小组的两个女人——当然就是那两位公主了——反复研究、讨论、争辩、敲定这个异想天开的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设想每一种极端的可能,以及这种可能之下应对的方式。
对殷戍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全新的人生体验。
如果说,他设计了“双臂复合弓”并用于抗击希克索斯人的实战之中,他设计了“蝎子炮”并用于打击库纳人的海上战斗中——这种体验还叫做“纸上谈兵”的话,那么只能说,极度审慎仔细的“纸上谈兵”,再加上好到爆棚的运气,竟出人意料地使得两次“纸上谈兵”的经历都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而现在,他将面对一场规模更加宏大的“纸上谈兵”了——赤手空拳夺取一个巨大的城市!
连续多日的讨论使得殷戍疲惫不堪,但他此时此刻还是控制不住地回想着中国历史上那些孤身涉险、赤手空拳平敌灭国的传奇英雄来——例如东汉定远侯班超,例如唐贞观朝散大夫王玄策……真的要感谢这次价值12000元的穿越之旅,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机会,一个有可能复制那些传奇英雄立下惊天动地伟业的机会——尽管他可能的对手,不过是一个3万人的小小城邦。
一旦成功,他就有很大概率成为一支人数至少有3000人——他预估的经历了喀林德“内战”之后残余的力量——的军队的统帅,或者实际控制者;这支军队有步兵,有骑兵,有工程辎重部队,最重要的是,他有信心把这支部队变成一支具有全新组织、全新气质和全新灵魂的军队,一支能够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国家——他们的军队大多是喜欢大规模聚众斗殴的乌合之众——的军队。
这是他最急需的,也是他最想要的。有了它,他的穿越之旅才算真正开始。
不知怎么的,“敌人”——完全是他硬造出来的——就在数公里之外,一个月之前的他可能还要为此激动万分,并大发一些感慨,而此时的他却没有太大的感觉,内心甚至毫无波动。也许,近半年以来的历程,使得他变得更加深沉了吧。
殷戍现在突然很想抽烟。
真是奇怪,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烟瘾很大的他竟然一直没有一丝抽烟的**。
但是他现在就是特别、特别地想抽烟。
他突然想起了“国营时空旅行社”的大胸刘经理对他的承诺——在这边的一年,等于在现实世界中的一天。
他已经来到这3400年前的阿玛尔纳时代5个多月了,那么,在那边的现实世界,应该是几乎过去半个白天了吧……他是早上八点钟进入时空机器的,那么现在应该是下午一两点钟。
这个时候应是公司内部最为懒散的时刻——敲了一上午代码的同事们揉着睡眼,从桌下的折叠床上爬起来,小声咕哝着相互聊着闲天儿,咖啡的香味弥散在整个格子间……
他的左侧可是一名“女装大佬”——一个酷爱戴着双马尾假发、身穿爆胸oi裙的油腻死胖子,此时此刻利用公司的高速宽带下载了一中午的不可描述动漫应该完结了;
他的右侧则是一名少见的女程序员,还是一名某直播平台的十八线小“网红”,此时应该刚刚嚼完她的全素养颜午餐——她真的是一颗一颗吃薏米莲子百合粥中的薏米的!——开始补妆,准备下午的工作。敲代码也要美美哒。
而他的前方,则是项目团队的老大,一个据说拥有极度耀眼学历的海归,特点是极度好色。公司贴心地配备了两名“首席安慰官”——其实就是衣着暴露的旗袍美少女,而此时的他肯定将一位小姐姐召唤来——至少霸占一个小时——正舒舒服服按摩肩头呢。
……
他突然很想念这些人,这些本于他的生活无足轻重的人。他已经五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们了;而他们,则应是半天时间没有发现他的人影。
他们应该不会想念自己吧。他们有什么必要对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消失了半天,甚至是几天大惊小怪呢?
而他们,即便是发挥最狂野的想象力,也万万料想不到这个人正在另一个世界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冒险吧。
殷戍突然伸起了右手,将中指和食指夹拢放在嘴边,想象着一支烟在他的啜吸下越变越短,而他的头颅,则完全笼罩在青色的烟雾之中了。
“照这抽法,三根儿就得得肺癌。”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位“抽烟、喝酒、烫头”的谦儿大爷的经典段子,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现在的喀林德是二月。而在他现实生活中的老家,这个时间应该刚刚过完年吧。春节期间一屋子的七大姑八大姨通通都消失了,亲戚们又恢复了一年难得上门一次的半“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老爸和老妈也许刚刚将卫生被搞得一塌糊涂的家收拾干净,现在成天窝在沙发上休养生息;他们越来越老了,而他们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基本处于绝望的状态,干脆彻底放任自流了——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对不起他们。
而他家所在的这片北方重工业城市中的巨大的职工小区,也应该恢复了平日里的空寂萧索吧。。年轻人都在遥远的地方为生计打拼,而这里剩下的,只有一群数量和生命年年都在萎缩的老人。
殷戍突然有些羞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脑子一热便全然投入的穿越之旅,又能为他带来什么呢?能为他的父母、为家庭,为他现实生活之中的命运,带来什么改变呢?
也许什么都改变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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