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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辛希布大人的秘密(1 / 1)

神圣国王陛下的第一侍卫长,底比斯的市长,卢克索和卡纳克神庙的保护者,阿马尔纳皇家保护神神庙的大祭司,皇家卫队“金荷鲁斯”军的副大将军,神圣国王陛下身边一等一的红人,神圣国王陛下最信任与最喜爱的人,高贵、诚实而又仁慈的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大人,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这个位高权重、炙手可热的老人尽管极度好色、并且早已经妻妾成群,却并没有留下任何后代……这个事实在整个阿马尔纳,乃至在整个帝国都尽人皆知!

正因为如此,人们才纷纷传言,尽管他的弟弟,那个不争气的小辛希布大人一直就像烂泥一般扶不上墙,而这老头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对那个废物万分倚重——因为小辛希布大人可有后代,而且是堂堂正正的男丁!……健康的男丁、健康的继承人对于一名地位尊崇的贵族老爷的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所有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伊死死盯着眼前那个完全胖成球的家伙,大脑一直在轰轰作响。

他隐约听说,自己这位“宝贝”主子的侄子,整个辛希布家族的希望,好像叫做“胡尼”,居住在阿马尔纳以东的一处奢华庄园之中(似乎叫“伊涅特庄园”?);据说,那个“宝贝”侄子也是一个可笑的胖子——真是奇怪,辛希布兄弟俩都是仪表堂堂的男人,而他们的后代竟然都胖成了一个笑话——并且同他爹一样荒唐**,成天在自己的庄园中过着帝王一般豪华的、无法无天的生活,还四处打着“辛希布”的名号做各种卑鄙无耻的下流生意……他还听说,那位胡尼.辛希布竟然还接待过小安虎老爷?那胖子还一路送着小安虎去了最东边的海港萨瓦瓦?……安虎家和辛希布家不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么?……唉,这些都是虚无飘渺的传言罢了……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辛希布大人为什么要向世人隐瞒他有一个儿子?

就算这老头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干嘛要把自己的儿子隐藏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垃圾地方?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

阿伊脸色惨白地望向了艾哈,他发现那小子的脸也变成了死人才有的青灰色——显而易见,小艾哈也已完全被震傻了!

辛希布大人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大步朝着凉棚走过去。

他在躺床上那一坨白花花的“肉”前轻轻弯下腰去,似乎正在低声抚慰;一名女子眼疾手快,立即递过去一只精巧的小凳,老头子干脆就坐在那坨“肉”旁边,拉起一只纤细得不成比例的胳膊,开始低头喃喃自语。

阿伊和艾哈互相间使了无数眼色,支吾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起慢慢走上前去。

他们震惊地发现,辛希布大人竟然已是老泪纵横!

这两个家伙吓得转身就想跑!

“回来!”老头子断然喝道,“回来!”

阿伊和艾哈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走上前去,窝手窝脚地跪在那坨“肉”前面。

“你们看看他,”辛希布大人抹了抹眼泪,低声说道,“好好看看他,看看我的儿子……”

两个人硬着头皮挺直了身体,乍起胆子看将过去——

在这个“人”的脸上胀鼓鼓的团团肥肉中,勉强能分辨出眼睛、鼻孔和嘴巴;此时此刻,这位“伊宋.辛希布老爷”也正努力睁开细小的眼睛看着身前两位陌生的客人,从那两道**中可以看到晶亮的眸子正在四下转动;这个家伙虽然巨肥无比,呼吸却并并不艰难,明显可以听到两只鼻孔正在发出均匀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小伊宋,我的儿子,”老头子慈爱地抚摸着他圆咕隆咚的脑袋顶,“你看看,有客人来看你了。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陌生人么……”

突然地,这团肥肉微微颤动起来了,压迫得躺床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嘎声,好像很快就要塌掉了!

伊宋.辛希布开始费劲地转动着自己的脖子——如果两团肥肉之间的连接部位能称之为“脖子”的话——而鼻孔下方的一道**也慢慢弯成了月牙形!

他在笑!

阿伊和艾哈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惶恐地趴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抹涎水慢慢地从那大胖子的嘴角汩汩流出,一旁伺候的女子赶紧凑上来用洁净的抹布仔细擦净。

那家伙突然发出了“呵呵呵”的急促喘息声,辛希布大人连忙低下头,在他嘴边听了很久,终于展露出一丝笑容。

“我的儿子,可爱的小伊宋,今天非常开心,”老头子轻轻拍打着他的手,笑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新的客人了……他很开心,谢谢你们。”

阿伊和艾哈顿时感到受宠若惊,连忙更加用力地伏低了脑袋!

“哪里哪里,大人!伊宋老爷!”阿伊讷讷道,“在这里能够见到您……才是我们的福分哪……”

辛希布大人突然打了一个响指,那些分散在四周随时准备伺候的女人们便鞠了一躬,悄悄退下了。

阿伊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当他第一次见到这神秘的老头时,也是如同现在这般打了响指,而宫殿中的女子们也是像这样训练有素地退下了!

……而就在那之后,紧接着便发生了惨烈的屠杀!

“你们起来,小崽子们!你们来到这里,能够看到这一切,也是你们的缘份,”老头子镇定地说道,“起来吧。我有话同你们讲。”

两个人只好斜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坐在一张小凳上。

“每个人都知道,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同神圣国王陛下,同图坦卡蒙王子殿下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算是一个朝廷的重臣吧……”辛希布大人目光炯炯,“人人也都知道,这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子没有后代,因此他的位置后继无人,他的万贯家财无人继承……”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头子曾经有一个孩子,”他突然转过头看着那团肉球,表情复杂地说道,“在这个可怜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就发现得了某种怪病,一种导致可怕的肥胖的怪病……我曾经花费重金,寻找到帝国最好的医生进行治疗,我曾经到过美索不达米亚,甚至遥远的高加索山,找到了最灵验的巫师前来施法。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于是,上至神圣的国王陛下本人,下至朝廷中的每一位书吏,都知道了这样一个事实:帝国的重臣,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唯一的儿子,死了;而且,一直到现在,每一个人还都在这么认为:自从辛希布的儿子死掉之后,他再也没能留下男丁……不不,他甚至连一个女儿都没有……”辛希布大人又转过头死死盯着阿伊二人,而眼神却像烟雾一般模糊不清,“小崽子们……你们可能很难想象,这种看法却对我本人产生了正反两种效果。”

“有的人认为,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必定做尽了坏事、受到神灵的诅咒才会导致绝后,这个老头子一辈子将难以翻身、从此一蹶不振……这些人往往都是我的敌人,他们满以为,从此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小瞧我、低估我了,当然,我也让他们尝够了小瞧我、低估我的滋味;”老头子突然眯着眼笑了起来,似乎正在回忆波澜壮阔的往事,“而我的朋友,乃至一般的普通人都会认为,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将不再有自己的家庭,他将以帝国为家,他将自己的身心全部献给了朝廷,献给了国家……万幸的是,神圣国王陛下和尊贵的王子殿下都是这么想的……当然,我有我的手段让他们一直这么想!我平步青云,我位高权重,我一言九鼎!是的,小崽子们,人的一生非常漫长,而决定一个人一生成就的,往往就那么关键的几步。而我的小伊宋,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

这老头所侃侃而谈的,全都是帝国朝局之中的“高级政治生活”,位于帝国官吏体系最底层的阿伊和艾哈哪里接得上话?只好唯唯诺诺而已。

“……而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可能会在心里说,看哪,辛希布老爷!你完全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了政治斗争的砝码,你没有一丁点身为一名父亲的仁爱之心!”辛希布继续侃侃而谈,“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放置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像牲畜一般一关就是二三十年?”

“我们真的没有这样想,大人!”艾哈突然惶恐地冲口而出,“我们哪里敢这样想呀!”

阿伊猛地拽了他一下!

老头子却不以为意,而是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肥胖宝贝儿子,一下子便站起了身。

他开始在小凉棚中慢慢地踱着步。

阿伊与艾哈一直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压抑得简直就要爆炸!

“你们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过,小崽子们,如果你们真的这样想的话,”辛希布大人突然神秘地笑了起来,“那你们也有些小瞧我了。看哪,我早就让我的小伊宋变成了一个瞎子和聋子,我还割掉了他的舌头……”

两个可怜虫倒吸一口冷气,竟齐齐摔倒在地上!

“这个可怜的胖子,你们的伊宋.辛希布老爷,看不见,听不见,也不能说话,”老头子突然沉下脸,厉声喝道,“他只能在这里吃喝拉撒,无所事事地睡觉、吹风,没有心事、没有烦恼,就像动物一样活着……为什么不呢?如果不把他弄瞎,难道要让他眼看着自己可怕的、噩梦一般的身体一天天变得更加畸形吗?难道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乃至自己的全部亲人都束手无策吗?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被汹涌的敌人轮番扑咬吗?……同样的,如果不把他弄聋,难道要让他成天都活在人们的哀叹、嘲讽、咒骂与闲言碎语之中吗?如果不割掉他的舌头,难道要让他每一天都在为自己悲苦的身世所痛哭,所哀嚎吗?”

话说到这里,辛希布大人的脸突然胀得通红,浑浊的双眼中竟迸出了泪花!

阿伊和艾哈赶忙惶恐地趴伏在地上!

“我很早以前就在这里修筑了秘密的屋子,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子才平息下来,缓缓说道,“这里距离首都一箭之遥,却到处都是身患恶疾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敢来此处,也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尊贵的塞贝霍特普.辛希布大老爷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感谢神灵,我的小伊宋在这里已经安全地生活了二十年……”

他转过头,无限惆怅地看着躺床上那具肥胖的、毫无反应的肉体,叹了一口气。

“活着就是一切,你们不懂的,”老头子叹息着说道,“活着就是一切。”

阿伊皱着眉头仔细回味着自己主子的一番话,突然之间感觉毛骨悚然!

“大人,您刚才说,伊宋老爷已经在这里秘密地生活了二十年,”他努力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么,这里的人……那些女人……”

“你说他们?”辛希布大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哦,那倒容易,每隔两年就……”

他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阿伊的脸已经完全白了!

在一瞬间,这家伙还想进行最后一次挣扎!

“大人,这些都是您的秘密,”他硬着头皮说道,“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老头子楞了一下,突然仰头望天,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很久、很久没有同外人说起过这些了吧……”

正在这时,艾哈突然悄悄拉住了阿伊的手,不动声色地示意他,一有机会就逃出去!

“你们跑不掉,小崽子们,”辛希布大人突然转过身来,笑道,“这里就像迷宫一样复杂,你们能往哪里跑呢?而且在这外面,”他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四方天空,“到处都是饥饿的麻风病人,你们还能往哪里跑呢?”

这两个可怜的家伙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彻底呆住了!

老头子想了想,突然抓起小桌上的一个东西扔了过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那是一把锃亮的小刀!

两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阿伊,宰了你的这位……徒弟,艾哈!”辛希布大人淡淡地说道,“宰了他。他知道我的秘密了,宰了他。”

阿伊顿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已经涌到了头顶,而眼前则血红一片——就在那一次,这个老头也是将一把小刀甩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宰了那两位可怜的双胞胎姐妹!

他的大脑就像滚过一阵暴雷一般轰然作响,而在雷声中,则隐隐传来了老头子悠长的吟唱——“宰了艾哈,小阿伊,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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