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陆氏就让田嬷嬷收拾包袱,拿着卖身契把人给送到玉棠居来。
田嬷嬷手里拿着包袱,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
云姝一身月白软衫,长发散着,模样亲切,和先前第一次见她时爱理不理的神情有着天壤之别。
她声音温和的开口,“以后辛苦田嬷嬷了。”
“姑娘,不敢。”田嬷嬷小心翼翼的回。
云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说明那一场下马威效果显著,她可不想请个祖宗回来敬着,如今卖身契在她手上,田嬷嬷想在她院子张狂也要看主子的脸色。
“嬷嬷在府里几年了?”云姝问。
“老奴是夫人的陪嫁,是跟着夫人进府的。”
“你是大伯母的陪嫁?”云姝故作惊讶。
“是。”
云姝面露歉意,“原来我抢了大伯母的人呀……这样的话我都不敢收下嬷嬷了。”
“夫人说,我跟了三姑娘,以后就是三姑娘的人。”
“既然如此,我以后必会善待嬷嬷,先前让嬷嬷吃了苦头,还望嬷嬷别记恨。我到底不太懂事,绑了嬷嬷,还抢了大伯母的人,行事莽撞,以后我若哪里不对,嬷嬷记得提醒我。”她眼神恳切,说的真诚。
“老奴是个奴才,不敢托大!”
云姝苦涩一笑,“看来嬷嬷还记恨我呢,把这话还给我了。”
“不敢不敢。”田嬷嬷连声道。
“我只是有些起床气,早上醒的早,下午就多睡了会儿,嬷嬷说那些话其实也没错,我到底还是扫了嬷嬷的面子,这声道歉还是要的,真是抱歉了,嬷嬷。”下午威风八面的云三姑娘立刻拘谨恭顺起来。
田嬷嬷宠辱若惊,惊疑不定的抬头看了一眼。
“姑娘折煞老奴了。”
下午的事谁说她不冤呢?
老太太吩咐她在姑娘跟前多提点提点,毕竟疯癫了这几年,如今就算好了能懂什么事?行事总要有个人看着,老太太说不放心,让她多教教。
夫人让她过来的时候也留了话,如今三姑娘好了,夫人跟前能信得过就只剩她,派遣她过来也是一桩重要的事。
田嬷嬷是人精,哪能不懂?
三姑娘以前傻,没必要时时刻刻盯着,如今不傻了,就会有想法,有想法的人若是不看着,生出异心来就掌控不住。
如今听她道歉,田嬷嬷还真的捉摸不透,只觉得三姑娘就像个刁蛮姑娘闹性子,她正好撞在枪口上。
云姝摆出这种姿态,自然是希望田嬷嬷能放下戒心。她不想用一个连卖身契都没有的人,不然到了她这里,也会成为别人的眼线。想要留人,也是因为走了一个田嬷嬷,还会再来另一个。
陆氏顺坡下驴,把田嬷嬷卖身契一并送过来,无非就是卖人情,卖名声。
云姝当然也会卖乖,把人留下。
云姝诚意道歉,说的田嬷嬷惶恐不安,看样子还未从下午的事件中恢复过来。
再多的话云姝也没问,让青芒领着人到侧边屋子住下。
那屋子原本是收拾给冰袖住的,冰袖说跟绿珠和青芒一起,就把这屋子让给田嬷嬷一个人住。
到了夜里,她们会轮流值夜,睡在她下榻。
今晚是绿珠陪寝。
绿珠这丫头耿直忠诚,云姝很喜欢。
睡前问了她很多事,绿珠知无不言。
绿珠是广陵人,家中以捕鱼,贩鱼虾为生,原本也有父母兄长,只是六年前鞑子从北一路南下,铁骑所经之处都是惊惶不安。
她们家就是那些受害者之一,绿珠在兄长的护佑下逃过一劫,但他们那时迷失江上,绿珠自此跟父兄失散。
若不是云二爷,她早就不在这世上。
可是云二爷把她送回府上后,再也没回来过。
金源二年,正逢国难,东京皇城沦陷,云氏皇族,后宫嫔妃,贵卿,朝臣,全成了俘虏。
那里面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挚友……
云姝想到这里,眼眶微湿,心情也愈加沉重。
“姑娘?”
绿珠似乎感觉到她的伤痛,轻轻喊了一声。
“你的原名叫什么?”
“珠珠。”
云姝展颜笑了,真好,她也叫珠珠。
云姝因为想到家人,不免心情沉重,就睡的晚了些,只是她睡下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瓦罐轻碰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姑娘?”
绿珠低低的喊了一声。
“嗯,你出去看看。”
“姑娘别怕,我去去就回我。”绿珠利落的起身,裹了件衣裳就开门出去了。
“原来是你这老家伙!”
没等一会儿,冰袖和青芒都进来了,两人点了烛,屋里亮起来。
这时候绿珠带了个人进来。
云姝坐起身,只见那胖乎乎的田嬷嬷连忙跪下,身体贴地,“姑娘,老奴就是找吃的,老奴这把年纪肚子经不住饿,一饿就疼,也是实在受不住了。”
“嬷嬷饿了早说就是。”云姝大度的谅解,“那边有一盘点心,是我吃剩的,可别嫌弃,拿去吃吧。”
“姑娘菩萨心肠,多谢姑娘!老奴饶了姑娘休息,实在罪过,老奴这就端回房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