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跟惠姑的事儿,碧青过后才知道,二郎当时在深州司农部任职,偶然救下被人贩子卖到深州的惠姑,本说送惠姑回家,可惠姑说不知家在何处,只能留在二郎身边儿,帮着二郎做做饭,洗洗衣裳什么的。
孤男寡女朝夕相处,日子久了,心生好感也在意料之中,二郎想娶惠姑,便多方打听惠姑的家乡,希望能找到惠姑的亲人好上门提亲,却不想惠姑却在两人肌肤相亲之后,消失不见,二郎待要找人,却正赶上碧青被绑架,家里出了事儿,匆匆赶回了武陵源。
碧青这一趟岭南去了八个多月,家里又老又小的,二郎不敢离开,却一直暗中派人寻找,只可惜,杨惠姑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留个二郎只是一场春梦了无痕,不想一晃六年过去,杨慧姑却忽然带着五岁的儿子来了武陵源,三口子才算团聚。
碧青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二郎始终不肯娶妻,原来竟还有这么一段,只不过,碧青总觉着这里有些不合常理之处,例如惠姑这六年去了哪里?为什么孩子五岁了才来武陵源?
二郎虽饱读诗书,性子却跟大郎极为相似,不是个较真儿的人,心里喜欢了就行,以前找不着,如今来了正好圆满,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要惠姑不说,二郎绝不会问,这哥俩啊,碧青都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婆婆来找碧青商量,说到底没正儿八经的成亲,这么稀里糊涂的可不成,让碧青问问惠姑,家在哪里?好上门提亲。
碧青这才趁着二郎带小虎子去作坊,来找惠姑,惠姑仿佛知道碧青要来一般,让着她进来坐下,不等碧青开口便道:“嫂子,我既然带着小虎子来找二郎,就是想跟他过一辈子,嫁不嫁的我都是二郎的人。”
碧青略沉吟道:“你既是小虎子的娘,咱们就是一家人,嫂子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就算你跟二郎都不在乎形式,难道不替小虎子想想,小虎子五岁了,明年就得进学院上学,武陵源的人都知道二郎未娶妻,这忽然出来个小虎子,大人们纵然不会说什么,那些孩子呢,他们还不懂事儿,若是当小虎子是私生的孩子,岂不要受委屈,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便有多大的难,你到了武陵源,就不是你一人的事儿了,不管如何,嫂子都要给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嫂子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惠姑欲言又止,半晌儿方道:“嫂子,不是惠姑不知好歹,只是我杨家的家规,实在严苛,若想娶杨家的姑娘,必须要过了几道难关,若有一关过不去,也休想娶杨家的姑娘。”
碧青愕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不通情理的家族,忽想起周家当初还要对什么对子,若跟周家一样,对二郎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事儿。
便道:“二郎师从名师,饱读诗书,便有难关,想来也能过的去。”
不想杨惠姑急忙摇头:“过不去,过不去,数百年来,连第一关都没人过去过”
碧青道:“若是数百年来从没人过关,那你们家族是如何婚娶的?”
杨惠姑:“外人想娶杨家的女儿,需过关,若是杨家自己的人却不用。”
碧青愕然:“你们自己一家子怎么婚配?”
杨惠姑:“杨家是个庞大的家族,涉及家族隐秘,不好跟嫂子言明,杨家定期会收弟子,从外头选了人进来,从小培养,这些人长大了,可以不用过关,直接跟杨家的女儿婚配。”
碧青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而且,自己从没听过这么神秘的家族,神秘,杨惠姑,杨,木易,杨,难道……
想到此,碧青不免开口:“你,是绿柳庄的人?”
杨惠姑脸色大变:“嫂,嫂子如何会知道?”
绿柳庄虽在深州,也只有杨家人才知道,外人只知道杨家村,谁都不知道杨家村内还有个绿柳庄。
碧青也不禁叹息,还说宝藏的事完了,这怎么又钻出个岔头来,见杨惠姑惊讶的脸色,碧青道:“想必你们杨家那几道关卡,不是算学便是机关了?”
杨惠姑愣愣看着碧青,杨家一直是隐秘家族,传承数百年,不说外人,便他们杨家的后人,有些事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谨守族规,所以,当初才跟二郎打谎,说不记得家在何处,实在是想留在二郎身边儿,后来是被族中人找到,不得不回去,才不告而别,回到绿柳庄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生下孩子,记得二郎常常提起虎子,便给儿子起了小名叫虎子。
这次之所以跑出来,是族里有四位大长老相中了儿子,想让虎子进族学习机关之术,习学机关是相当危险的,极有可能落下残疾,虎子是二郎的孩子。
二郎的家世,杨惠姑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如今在大齐,谁不知武陵源的王家呢,这孩子是王家人,本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武陵源,若是在杨家成了残疾,自己怎么对得住二郎,这才带着儿子偷跑了出来。
杨家家规极严,若是知道自己跑出来,必会上门发难,杨惠姑想到那些长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碧青正要底细问她,忽的沈定富匆匆进来:“姑娘,武陵源外来了好些人,说是杨家的人,来要人的。”
杨惠姑的小脸刷白,碧青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怕,你是我武陵源的人,进了我家的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说着跟着沈定富出去了。
五月底正是最热的时候,虽还未到晌午,日头也烤的人难受,平常这时候,碧青是绝不会出门的,今天是没法子了,冬月生怕热着她,在后头给她打着伞。
因为杨家来了十几个口子,吵吵嚷嚷的要人,武陵源的牌楼下聚集了不少乡亲们,大郎正在最前头跟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子说什么呢,后头还有三个老头儿。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一点儿笑容都没有,脸上尽是厉色。
碧青刚走过来就听那老头儿道:“杨惠姑是我们杨家人,就得跟我们回去,孩子也是杨家的,我们也得带走。”
大郎不想他如此不通情理,眉头皱了皱:“弟妹是杨家人,这不才请几位家去商量婚事吗,至于小虎子,却是我王家人。”
老头子这才打量大郎一眼:“你是小虎子的爹?”
大郎忙摇头:“小虎子是俺侄儿。”
老头子一点儿都不通融:“不管是不是侄儿,杨惠姑既是我杨家族的人,就得守我杨家的家规,我杨家的姑娘绝不外嫁。”
大郎:“老人家您这就不讲理了,弟妹跟俺兄弟都有了小虎子,就该寻个日子成亲才是,他们情投意合,也是一桩好姻缘,咱们两家都该乐见其成,哪有拆散他们的道理。”
老头子哼一声:“我们杨家的家规传了数百年,不能因为杨惠姑一人便破了家规。”饶是大郎都不禁有些恼怒。
忽听他媳妇儿的声音传来:“据在下所知,你杨家的女儿也是可以外嫁的,只要闯过你杨家定下的什么关卡就可以,不知在下说的可是?”
老头子打量碧青一遭:“是又如何,数百年来无一人能闯过去。”
碧青笑道:“数百年来无一人,并不代表我武陵源的人不成。”
老头子看了看碧青:“你是何人?”
沈定山:“这是我们武陵源的沈姑娘。”
老头子脸色略缓:“原来是沈姑娘,老头子失敬了,早听姑娘善名,深州百姓莫不感念姑娘大恩,只不过,我杨家的家规并非老头子一人定下,故此,也不能为了姑娘免除,即是姑娘出面,我们只带走惠姑,孩子留下吧。”
老头子话音刚落,就听小虎子的声音:“爹,我要娘,我要娘。”二郎拍了拍儿子:“小虎子放心,爹一定不会让你娘走的。”
二郎扛着小虎子走了过来,看着几个老头子斩钉截铁的道:“不管是什么难关,在下闯就是了。”
老头子看了二郎一眼:“不是老头子托大,即便你学富五车,想闯杨家的难关,也绝无可能。”说着伸手从地上拿了一个石头,蹲在地上,不一会儿就画了一个九宫格:“先不说杨家祖上设置的难关,如何难解,你能解开这道最简单的九宫格再说。”
二郎刚要出手,碧青拦住他跟老头子道:“老人家,您这道题实在太过简单,不是碧青托大,我武陵源随便一个孩童都能解的开。”
老头子脸色略沉:“沈姑娘,老头子敬你是深州的大恩人,你如此侮辱老夫是何道理?”
碧青:“在下绝无此意。”从后头抓住桂花糕低声道:“你解开这道题,娘晚上给你做荷花糕吃。”
桂花糕眼睛一亮,两只肥断的腿儿迅速倒了几下,跑到老头子跟前,唰唰几下就把九宫格的空填上了,然后跑回去,仰着小脑袋:“娘,我还要吃刨冰,上头放多多的果子。”
碧青好笑的捏了他一下:“好,多放果子。”
四个老头子低头看了看,竟然丝毫不差,彼此看了一眼,难道武陵源的人真如此厉害吗,连个孩子都能解开九宫格,莫非祖上一直等的人就在武陵源?
忽想起什么,当头的老人道:“敢问姑娘,大破北胡所用连,弩,可是出自武陵源?”
碧青早料到他们会问,木圣人精于机关,就凭越城岭岩洞内,那些巧夺天工的机关,连,弩对绿柳庄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碧青算是看出来了,这四个老头子都是死脑筋的人,死守着木圣人定下的家规,不肯有丝毫转圜,就不想想,家规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好好的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岂不是笑话吗。
除了要成全惠姑跟二郎的姻缘,碧青也对绿柳庄颇为好奇,皇上已经把周路拿走的匣子给自己看了,里头就是一枚印章,刻着永不加赋四个字,除此之外,那个岩洞里留下的就只有绿柳庄三个字,这着实让人想不通。
以前是毫无线索,如今就摆在自己眼前,若不探个究竟,实在对不住自己在越城岭受的那些罪,而且,碧青也想跟绿柳庄的人和平相处,一想到那些机关,碧青浑身的汗毛都能竖起来,这是一群怪人啊,自己还是不得罪的好。
更何况,以后就是姻亲了,绿柳庄那么多精于机关的能人,若是能挖几个来武陵源,以后要是做点儿什么,就再也不用发愁了,这些可都是人才啊,是人才就得笼络。
想到此,碧青点点头:“的确出自武陵源的作坊,若几位前辈有兴致可去武陵源的作坊瞧瞧。”
二郎一愣:“嫂子……”武陵源早有规定,不得允许,谁也不能进入作坊,怎么能让这些外人去呢。
碧青笑道:“咱们这点儿东西,别人或许瞧着稀罕,可对于这些前辈,恐不一定能入眼呢,让几位前辈指教指教,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二郎,你带着几位老前辈去吧,我家去预备几个家常菜,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好歹的留在家里吃顿饭才说得过去。”
那个老头子却不给面子:“姑娘说的早了,还不是一家人呢。”
碧青眨眨眼:“早晚都是一家人,晚辈亲自下厨,几位前辈若不赏光,可是嫌晚辈的手艺差不成。”一句话堵住了老头子的推辞。
老头子哼一声道:“你这丫头倒真狡猾。”却也想看看武陵源的作坊到底是什么样儿,跟着二郎去了。
大郎道:“媳妇儿,成不成啊,俺瞧着这几个老头子可不好相与,一心要带走弟妹呢。”
碧青道:“放心吧,我正愁没地儿找他们去呢,他们倒送上门来了。”
武陵先生看了大半天热闹,不禁道:“你这丫头着实狡猾,让桂花糕去解那九宫格,桂花糕虽小,却是个算学奇才,跟在二皇子身边儿学了两年,论起算学,比学院甲班的学生还要高出许多,你让桂花糕解题,岂不有作弊之嫌。”
碧青嘿嘿笑道:“师傅,不如此,哪能让这些老头子心服口服呢,您看那几个老头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儿,根本看不起武陵源,不给他们个下马威,恐怕他们也不肯坐下来商量惠姑的事儿。”
武陵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你这丫头还是如此脾性,这几个老头子跟你动心眼子,哪有赢的可能啊,不过,这杨家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精通算学,还有,这样古怪的家规究竟是何人所定”
碧青扶着师傅,进了家才低声道:“师傅,这杨家一族恐怕就是当年木圣人的后人。”
木圣人?先生愕然,想了想,是啊,木圣人姓木名易,这木易岂不就是杨吗,或许这杨才是木圣人本来的姓氏。
先生:“可仅凭姓氏怎就能断定是木圣人之后?”
碧青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师傅提,当日在越城岭的岩洞内,周路拿走了木圣人石床上的匣子,却谁也没注意,床旁边的石壁上刻着三个小字。”
先生:“什么字?”
“绿柳庄,就是杨家族人所居之地,师傅,您说世上可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武陵先生点点头:“如此说来,这杨氏一族恐怕真是木圣人的后人了,只不过若真是绿柳庄,那传说中前朝的宝藏……”
碧青摇摇头:“宝藏的事尚且不知,甚至,越城岭的岩洞,杨家人知不知道也是未知数。”先生:“此事需万分谨慎才是。”
碧青点点头,知道师傅的意思,当初越城岭那些人的死状,碧青如今还记得呢,人的贪欲实在可怕,若是此事传出去,不定又要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富可敌国的宝藏,是可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如果可能,碧青情愿没有宝藏,或者把这件事永远埋葬,不为外人所知,也省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不过杨家却是个变数。
有时碧青真觉得,所有的事都跟安排好了似的,一桩接着一桩,这消停日子刚过几天,绿柳庄又冒了出来,仔细想想这些安排,像是一个巨大的棋局,而设定之人就是木圣人,碧青不知道这位穿越前辈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仍不知不觉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四位长老跟着二郎参观了武陵源的作坊之后,不再坚持叫嚷着要带惠姑回去,而是跟着二郎回了王家。
出于对于前辈的尊敬,碧青亲手做了几个小菜,招待四位长老,请了两位先生作陪,至于别人都请到前厅,让大郎二郎招呼。
惠姑帮着端菜,一见四位长老手不禁抖了一下,不是冬月接住,都得折地上,碧青见她那样儿,不禁暗道,可见杨家的家规的确严厉,竟让惠姑如此惧怕。
四位长老倒是没难为惠姑,跟惠姑比起来,这位武陵源的沈姑娘重要太多了,四人一想到守了多年的家规有希望能破除,心里都有些激动,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不过先祖等的真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吗,而他们世世代代守的隐秘到底是什么?
吃了饭,不及上茶,四人就站了起来:“不知姑娘何时光临绿柳庄?”
碧青道:“这大热的天,要不等凉快些再去。”
四个老头子点点头:“如此,那绿柳庄便恭候姑娘大驾了。”说着叫了声惠姑。
碧青忙道:“小虎子还小恐离不开娘,惠姑就先留在武陵源如何?”
当前那位长老道:“若想惠姑早日回武陵源也不难,只要姑娘能闯过杨家的难关,到时绿柳庄自会敲锣打鼓送惠姑嫁入武陵源,若姑娘闯不过去,那也只能抱歉了。”说着,带着不情不愿的惠姑走了,小虎子被她娘留在了武陵源。
碧青气的不行,这几块榆木疙瘩,越老越不通人情,等几天能死啊。
二郎担忧的道:“嫂子,杨家那几道关是什么?”
碧青:“还能是什么,瞎折腾呗。”
见二郎一脸黯然不舍,安慰道:“放心,嫂子明儿就去深州绿柳庄,把你媳妇儿接回来。”想了想道:“二郎你去把二皇子请过来,此事恐还需他帮忙才行。”
桂花糕忙道:“娘,我去,我去。”一溜烟跑了。
转过天,碧青跟慕容鸿就出发了,那四个老头子之所以把惠姑带回去,就是逼着碧青早去绿柳庄,简直卑鄙。
除了慕容鸿,二郎跟小虎子还有桂花糕也来了,大郎本担心碧青,想跟着,让碧青拒绝了,如今武陵源正忙呢,自己跟二郎走了,慕容鸿也走了,家里怎么也得留个人才行。
再说,碧青想起岩洞里的机关,汗毛直竖,怕大郎担心自己,所谓关己则乱,他来了,不仅不会帮自己,没准会影响自己,所以还是自己来就好。
桂花糕是因小虎子,哥俩边边儿大,又是堂兄弟,很快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一听小虎子要去找娘,桂花糕非常够义气的跟了过来,终于有个比自己小的了,虽然才小了一个月,也是弟弟,自己当哥哥得护着弟弟,就想他哥护着自己一样。
碧青发现,有了玩伴的桂花糕,跟过去有很大差别,虽说还会缠着自己做吃食,但会跟小虎子分享了,哥俩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让碧青不禁想起了陆超跟小海,也不知他们在百越过得好不好,算了,或许等自己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去百越一趟,碧兰怀了孩子,自己也得过去看看,顺便把爹娘带过去,爹娘嘴上不说,碧青知道,惦记着弟妹呢。
“娘,你看这里有好多柳树啊。”桂花糕扯了扯碧青的袖子,碧青从车窗看过去,自己也是深州人,却不想还有这样一个小村落,就在深州城根儿不远,跟普惠寺正好相反方向,四周都是旱地,可这一大片柳树却生的极为茂盛,想来底下通着水脉,而当初深州开凿深水井,竟然没发现此处的水脉,着实诡异。
小虎子道:“外公外婆家就在这片柳树林后头呢。”
赶车的是二郎,绕着柳树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慕容鸿道:“不对,咱们刚才就是从这儿进去的,你看这颗柳树。”
二郎挠挠头,的确,推开车门看着儿子:“小虎子知道怎么进去吗?”
小虎子摇摇头:“我就出来过一次,还是跟着娘,就记得直直走就出来了。”
碧青道:“别费劲了,这是迷宫阵,小虎子跟惠姑出来的时候,没有启动,自然直直就出来了,如今恐怕不能了。”
二郎不免着急:“那如何是好?”
碧青看了眼冬月,冬月正在打毛线,胡地的羊毛,如今成了最紧俏的货品,剪了搓成毛线,打个围脖手套,最是暖和,冬月正在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织手套,最好的羊毛线,织出来轻软非常。
碧青把冬月怀里的线团拿了过来,冬月忙道:“姑娘拿这个做什么?”
碧青道:“有这个咱们就能进去了。”说着下车,捏着线头,把毛线团顺着大道丢了出去:“把车放在这里吧。”说着迈步捋着线团走了进去,果然,没多久便走出了柳树林,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目测也就有几十户人,柳树林外站着一位老头子:“沈姑娘果然聪慧。”
碧青道:“不过是个最笨的法子罢了。”
二郎忙道:“惠姑呢?”
那老头道:“待沈姑娘破除难关,你自然会见到惠姑。”说着一摆手:“沈姑娘请。”
小虎子捏了桂花糕一下,低声道:“怎么他们都管大伯母叫姑娘呢?”
桂花糕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了,习惯就好。”
慕容鸿摸了摸桂花糕的头:“这是乡亲们心里感念你娘的恩德,对你娘的敬称。”
桂花糕点点头:“那将来我也跟娘一样,是不是他们也管我叫姑娘啊,我可不想当姑娘。”一句话惹的大家笑了起来,碧青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瞧你这圆滚滚的,哪有姑娘是你这样的,一会儿进去要乖乖的,不许调皮。”
桂花糕虽小也知道轻重,乖巧的点点头。
慕容鸿道:“不如让孩子们在外头等着吧。”
碧青摇摇头:“一起去吧,惠姑是绿柳庄的人,小虎子也算半个杨家人,桂花糕跟你学了这么两年了,多长些见识也是好的。”
慕容鸿道:“在越城岭的时候你说我是算学天才,其实桂花糕才是。”
碧青:“其实我并不希望我的儿子是天才,只想让他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平常一些,愚钝一些,或许更容易幸福,这个世上聪明人反倒会过的辛苦。”
慕容鸿摇摇头:“桂花糕是你的儿子,怎会辛苦。”
碧青点点头:“也是,我会让他们都过得安康和乐,聪明总比傻好,对吧。”
慕容鸿笑了起来:“自然聪明好了。”
过了柳树林,走不远就是一个类似宗祠的地方,其余三位长老领着几十个族人都在宗祠的场院里等着碧青呢,大热的天,也不嫌热,一个个站的笔直,当头那个老头子站起来道:“果然沈姑娘不负我等众望,请姑娘入杨家宗祠。”
碧青点点头,摘下帷帽交给冬月,整了整自己的衣裙走了进去,宗祠正中摆着杨家祖宗的牌位,最前正中的牌位颇老旧了,但是上头的字仍然可以看得出来,先祖木易。
碧青暗暗点头,果然是木圣人的后人,有个长老递了香过来,碧青恭敬的鞠躬把香插在正中的香炉里,却忽然看见香炉旁边刻着一个九宫谜图,跟岩壁里的石笋一模一样,碧青愣了愣,下意识去按,只听轰隆一声,侧面的石板地忽然打开,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碧青有些无奈,这位穿越前辈还真是乐此不彼,四位长老颇为激动:“姑娘已经通过了第一关,还请姑娘入密道破除剩下的关卡。”
见碧青不动,当头的长老道:“姑娘怎么不走?”
碧青道:“你们家这密道都闷了几百年,刚打开,里头不定多闷呢,等等再进去才好。”
长老的脸色有些黑:“姑娘放心,先祖精于机关之术,当初挖掘密道设置机关之时,已留了换气孔,不会闷的。”
碧青摸了摸鼻子:“是吗,那进去吧。”这才走了进去,却把身上的驱虫丸分给几人戴在身上,长老嘴角有些微微抽动,却也只当没看见,碧青可不管他怎么想,安全第一,虽说实在佩服自己这位穿越前辈,可对于换气孔,持怀疑态度,前朝五百年江山,大齐也传了三百多年,这前后加起来小一千年了,什么换气孔能挺真么长时间啊。
不过,里头倒真不觉得闷,只这是什么?
碧青跟慕容鸿对看了一眼,竟跟岩洞的设置一模一样,只不过那石笋并未动过,仍是第一次九宫格的格局,桂花糕道:“这个我知道。”说着就要往前,碧青忙拉住他:“小心机关。”
长老道:“姑娘尽管放心,先祖设此难局,并不是为了伤人性命,只是一个小小的迷局,并无厉害机关。”
碧青心说,狗屁,当初在岩洞里,自己可是亲眼看见一个侍卫被弩,箭射中当场毙命,碧青刚要往前,慕容鸿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按了石笋,果然顺利通过。
碧青松了口气,照着记忆中的迷宫解法,按了石笋,只听咔咔之声想起,石笋慢慢向两边移开,中间是平整的石板地。
长老愣了愣:“姑娘好本事,请。”见慕容鸿看着前面石门发呆,却并不见有所动作,反而皱着眉头一脸迷惑,碧青看过去,这一看,不知好笑还是好气,石门上的题跟岩洞里一模一样,却并不是用汉字书写,而是拼音,这位穿越前辈还真是童心未泯。
却忽然想到,或许并非如此,越城岭的岩洞内,绿柳庄三个字也是拼音,这里也是,碧青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人闯过这些难关,这一道一道的设置,就是为寻找同样穿越而来的人,恐怕只有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才能够解开这些关卡,这位前辈还真是用心良苦,那么,他这么费尽心思找自己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慕容鸿道:“这些曲了拐弯的是什么?我竟认不出,不像南蛮文,更不是胡人跟西域的文字。”
桂花糕道:“我认识,识字的时候,娘教过我。”后头的四个长老吃惊的看着桂花糕,这小子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如此厉害。
小虎子更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桂花糕:“桂花糕哥哥你好厉害啊,等回武陵源你也教我好不好?”
桂花糕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包在哥哥身上了。”
碧青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显摆什么,这是最简单的,快念给院长听。”桂花糕点点头,大声念了出来。
慕容鸿看向碧青,碧青点点头,慕容鸿按了解法,石门轰然开启,又照着当初的法子,按了一,石门牢牢卡住。
碧青有些莫名紧张,难道真正的宝藏竟会藏在绿柳庄吗,所以,越城岭的岩洞才留下那三个字的拼音,若果真如此,自己该怎么办,是交给皇上,还是分给绿柳庄的人,恐怕只能交给皇上,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怀着复杂矛盾的心理,碧青顺着石阶走了下去,后头的四位大长老的心情比碧青更复杂无数倍,多少年了,一代一代,杨家守在这里,朝代更迭都不曾离开半步,他们几个也曾试图打开密道,可连第一关都没有解开,那个九宫格,不是他们知道的任何一种解法,却没想到解开杨家数百年谜题的会是武陵源的沈姑娘,而这一切的契机,竟是惠姑私自跑出去才带来的,如果惠姑当初并未跑出去,也没有跟武陵源的王二郎相识,恐怕如今他们还要守着这个秘密,至死也不能解开。
而且,这位沈姑娘为何能如此顺畅的解开先祖设下的谜题,而先祖留给他们这些后人的,到底是什么?
看到尽头的铜镜,碧青都想仰天大笑,简直太可笑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按开铜镜边缘的机关,墙壁打开,露出里头的密室。
碧青的动作太过顺畅,四位长老忍不住问:“姑娘如何知道机关在何处?”
碧青翻了白眼:“猜的。”
四人自是不信,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密室内仍然跟岩洞里的摆设一模一样,区别只是这里没有木圣人的枯骨,只有个木匣子静静放在石床上,匣子比岩洞里的要大上一些,碧青下意识看了看侧面的石壁,果然有拼音,这次是两个字西域。
碧青决定当没看见,这位穿越前辈太折腾人了,而且,这么个匣子即便里头都是金子,也没多少,自己毫无兴趣,对四位长老道:“这算过关了吧,那我们先出去了。”
说着,就要往回走,长老忙道:“姑娘且慢,家训中早有明示,若有人通过所有关卡,不管密室里是什么?都归此人所有。”
碧青道:“那我能放弃吧。”
四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这个,先祖并未说明,不如姑娘先看看匣子里是什么再说?”说着把匣子捧到碧青跟前。
碧青琢摸着以后就是亲家,还是不要闹僵了好,伸手打开那个匣子,匣子一开,碧青不禁愣了,里头用蜡层层封着的,除了几本书之外,最上头的竟是手机,真是手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