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盖虎家举办酒宴的当晚,李过就知道了这个情况。次日更是将盖虎在酒席宴上的言行打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倒不是李过的谍报功夫了得,而是盖虎有意为之。
盖虎把自己受骗上当的“心得”有意识地故意散布出去,并且非常希望能够尽快传递到李鸿基的耳中。
他的意思就是:李鸿基,你这个傻瓜,咱们都被艾举人和你家的小娘子骗了,要报仇就去找真正的仇家吧,别再来烦我了,好不好!
最后是意思是有些祈求的成分,没办法,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是实在过够了。
对于自己的这位小婶儿的言行,李过是很不以为然的。尤其是当听说韩金儿被艾举人接进府中去的时候,李过都羞臊不已满面通红,很有用头撞墙的冲动。
但是,做为晚辈儿,李过对此是无法评说的。其实,他根本连想都不想想。唉,小叔要是知道了这些事儿,不知道该愁成什么样子!
李过越是为自己小叔感到羞愧,对盖虎的仇恨就越发的不可遏止。
即便小婶儿有万般的不是,可那都是李家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盖虎在那儿指手画脚。
退一万步讲,奶奶总是你推到在地、并不治而亡的吧!仅凭这点,盖虎你就是死有余辜。
“哼,不要狡辩了,奶奶总是死于你手吧!?”李鸿基也是如此质问盖虎。
闻听此言,盖虎如遇雷击,一时无言反驳。因为他此前念兹在兹的,是韩金儿这个小娘子欺骗了自己愚弄了自己,一心想的是如何把这个心如蛇蝎的李家小娘子的真实面目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而完全忽略了自己也是的的确确有一条命案在身的。
不管李家告没告官,这件人命案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说实话,当盖虎辞谢了自家兄弟和一众好友、隔了一晚李鸿基就“如约而至”时,盖虎起初的感觉……真的就像是见了亲人一般,他的情绪很激动,像是终于见到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自己满肚子的委屈终于可以倾诉了,激动的他好悬眼泪没流下来。
李鸿基却是感到有些诧异。
他本来是来向盖虎索命的,可没想到盖虎竟是这番模样。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刀,并且刀尖一直指着对方,看盖虎的架势,很有可能冲过来,没准儿两人还会抱头痛哭一场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等盖虎哇哩哇啦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之后,李鸿基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盖虎也真有些异想天开了吧,以为如此雕虫小技就能够逃脱性命了吗?
“哼,不要妄想狡辩了,奶奶总是死于你手吧!?”刚才那次更好似乎并没有听到,因此李鸿基只好再次质问。
“啊?不,我没说不是,不过……你难道还不明白……”盖虎觉得自己已经讲的非常明白了,可李鸿基就是不明白,他真的急的要跳脚了。
“休得抵赖,拿命来吧,”李鸿基抖动着手里的刀,向前欺近。
李鸿基很怀疑盖虎是在施展拖延战术,自己可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他是使惯了大枪的,因为大枪的太过扎眼,因此才让李过为自己准备了一把朴刀。
但是,尽管手里拿的是刀,可李鸿基的手法还是大枪的起势。手腕一抖,旁边的人只看到刀头乱点,却不知刀头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对准了对方的要害部位,胸前中腹哽嗓咽喉这些重要部位自然是笼罩在内,另外,盖虎的双肩双臂以及两条大腿也都有可能成为实际的攻击目标。
李鸿基已经开始发动起了全力一击,可与此截然相反的是,对面的盖虎却仍然捏呆呆发愣,嘴里兀自念念有词。如果皇帝陛下看到这个场面,肯定会大惊失色:难道是祥林嫂也穿过来了!
说实话,今天盖虎的行为着实有些反常,要不然李鸿基也不会为了麻痹他而隐忍如斯。
光是给自己戴绿帽子已经是奇耻大辱了,何况还有奶奶的亲仇大恨,如果不是考虑到众寡悬殊,李鸿基早就拔刀相向了,如何还用对一些事情故作不知,对盖虎的欺凌一再隐忍。
最近几年,李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做为一个男人,承受的是何等的压力。尽管从外表上李鸿基还是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似乎看不出他的内心有什么波动,可是实际上他早已跃跃欲试。如果不适时释放一定的压力,他几乎随时就要崩溃。
因此,当李过去驿站找他,告诉他盖虎已经放松了警惕。李鸿基也没有细想一下盖虎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解除了戒备,其中是否会潜藏着其他的陷阱……不,他不愿意细想其中的危险,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
李鸿基的刀尖又向前递出了一寸,可盖虎还是兀自喋喋不休,而毫无反击或防守的架势。
“不要以为你装出这个样子,就能令我放弃,”李鸿基一边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声音,一边慢慢地将手里的钢刀继续向盖虎的胸部靠左的位置刺去。
刀尖越来越近,盖虎也似乎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杀气。他禁不住双腿开始发颤,身形也开始后退。
李鸿基却已经按耐不住。身处险地,不允许他优柔寡断,必须尽快结束这一次冒险,因为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摆脱追踪。
钢刀散发出的寒光刺激了盖虎的眼睛,刀尖也已经触及他的胸前。此时盖虎才似乎意识到了死神就在眼前,他不甘心就此死去,他要呐喊,他要将自己兄弟和江湖朋友们重新召唤回来。
可是,就在盖虎腹部收缩深吸一口气之际,李鸿基已经看出了盖虎的意图。他将手中的钢刀刀尖快速地向右边的侧上方轻抬稍许,然后手腕轻轻向前一身,刀尖急速地向左边划过……不错,像他预想的那样,刀尖只是受到了稍许的阻力。
随着刀尖阻力的消逝,一股粘稠的液体激射而出,一股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盖虎刚刚吸进胸腔的那一大团空气,在转化为声音之前就被从中截断了。
李鸿基稍稍侧身,以免被激射而出的血液沾污了身子。但同时他也并没有停止动作。身体避过之后,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刀尖已经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他稍稍加力,手腕顺势向前一递,刀尖穿过盖虎胸部偏左一侧第四和第五根肋骨的缝隙,继续向前,直到刺透了正在急速收缩和扩张着的那团结实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