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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侠影翩翩名士风(1 / 1)

游入梦又是气又是急。原来昨晚慕容子良就偷偷跟他商量好,慕容子良在约十里开外的“落魂谷”险地中埋下重伏,由于经官道走不到落魂谷,须派人将烟水寨引往,是以由他单挑白老爷子,并寻找适当时机,诈败而走,让烟水寨全力追赶。一旦陷入埋伏中,滚木擂石、弓箭火药,便一齐出现,烟水寨一干人便可完全歼灭。谁知白老爷子竟不迎战,而让白不易迎战,白不易也不要紧,败给白不易也不会引起怀疑,偏偏来的却只是白老三。败给这个黄毛小子,就算只是诈败,心理也未妥贴,可是为了大计,败给他也罢,偏偏这白老三只守不攻,采取的是完全的守势,还一点反击的打算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凭你如何英雄了得,只怕也无法找到机会诈败,人家都不曾打你,你败什么呀,这样子诈败,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还骗得了白老爷子?游入梦既然没法诈败,就只有采取攻势,先打退这个白老三再说。所以他拳脚交加,势如暴雨狂风,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打得放肆了,便是全力进攻,根本不考虑防守,身上的漏洞不时出现,这一点烟水寨中的寨卒们都瞧得清清楚楚,更知以白不改的身手,只要抓住一个漏洞进行反击,立刻便可取胜,奇怪的是白不改对这些漏洞视若无睹,仍然不作进攻,平白放过好几次良机,令人扼腕叹息,均觉白不改做事太绝,这简直就是不把游入梦当做值得一斗的对手,而类似如猫抓老鼠,得手之前先百般戏弄,将人家玩够了再杀。虽说游入梦投身事匪,似乎也不该如此张狂地藐视。

却不知道白不改虽然也瞧到了游入梦的破绽,但不立施反击,并非因为藐视,而是另有原因,一则是他采取守势,机会到来时再出手往往来不及,二则即使来得及,这个反击的动作跟一连串的防守动作也很难协调一致,也就难于保持那流畅连贯优雅漂亮的风格。这种情形下,他宁可闪避,只不过他闪避得其实远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轻松,好几招都险些挂彩。

游入梦越打越生气越无可奈何,没想到纵横江湖半生,今天却奈何不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这小子满身书呆子气,偏偏武功高得不合情理,竟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不,打着打着,白不改忽然口中念念有词,吟起诗来:“此生风雨应无边,碧血丹心已年年。霜雪难摧心更铁,污泥不改志犹莲。”吟哦声中,身法更加漂亮。

游入梦依靠几十年的江湖生涯和数不清的书卷所筑构出的一身涵养,在白不改的吟哦声中全部崩塌,被气了个七窍生烟。盛怒之下,内力完全知再这样下去,白不改不但支持不到五招,而且时刻有性命之忧。

白不改自已也感觉到了这点,心道:“苦也,再这样下去,即使还能保持,也得大喘粗气,粗气一喘,风度便无,这可如何是好……”他毕竟初出江湖,面对如此艰难局面,脑中突然引入一片空白,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当下想也不想,一招“横空出世”发出……游入梦已从白不改的动作中看出白不改势头减弱,渐渐老实一些,更加发狠,招数更猛,几乎就不设防。谁知就在这时,白不改作风大变,也不知他的两掌一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内力也明显加强,狠狠地从一个死角处打向他。这一下突如其来,事先既无征兆,游入梦自是全然没有料到,一点防守的准备都没有,那拳脚便都到了。“啪啪”,这是两掌,“嘭”,这是一脚,三次攻击无一落空,全部击中了他的要害。游入梦登时如被掏空了棉絮的被子,往后飘出两丈开外,鲜血狂喷而出,看来是活不成了。

白不改击倒游入梦,自己倒落了个稀里糊涂,站在原地,脸有愧色,想起刚才两下,后悔不已,暗想:“横空出世”这一招,霸道且难看,尤其是所击的那两掌,这样点两下,跟农夫种地一般,粗鄙俗气,全无优雅可言,我本来就不愿练这一招,兄长和父母却硬逼着练,练也罢了,原本没打算在战场上使出来丢人现眼,谁知刚才打得脑袋晕了,昏头昏脑就使出了这一招,丢不丢脸?刚才那游入梦这样逼我,我应该先是一招‘曲径通幽’,接着一招‘花魂月魄’,然后又一招‘急管繁弦’,这样一来,他的重重围攻也奈何不了我。不过,敌人要是不怕招式难看,而用一招‘菩萨蛮’,我背后就会出现一个较大的破绽来……算了算了,那也不消细想了,细想才难受。反正架是已经打完了,再想还有什么用?好生没劲,惭愧啊惭愧!”最后这一句,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众人全都被他最后石破天惊的一招所震撼,烟水寨人忘了喝采,十七堂人忘了借机败退,只觉白不改的一招一式均是匪夷所思,在游入梦的强攻下躲得潇洒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只反击了一招,就将游入梦打倒,而打出的这一招,角度、力度、速度均是无可挑剔,令人叹为观止。他倒好,连称惭愧,竟然对这一手极不满意,那如果到他感到满意之时,该是何等境界?只有白老爷子和白不易知他这话的本意,又好气又好笑,暗中均是松了口气,感谢祖上洪福,庆幸平日行善积德,这才使这呆子福至心灵,在最适合的时机打出了白家这一绝招。

慕容子良惊得一颗心乱跳,游入梦的武功之强,他岂会不知。而白不改与之相斗,竟然如此游刃有余,一面吟诗作对,一面守而不攻,仿佛简直就不把游入梦当成对手,若非武功比对方高出一截,谁敢冒险采用这种打法?白不改既然满有把握地这样斗游入梦,肯定是因为艺高胆大,则其武功之强,难以估料。想到这里,慕容子良的气焰不免短了三寸,当下道:“好个白不改,竟敢杀了游先生,本少爷饶不了你。”命令另一干将,原无常教教主焦一柳出阵迎战白不改,自然以一个眼神提醒他诈败。其实哪里用他提醒,焦一柳有了游入梦的教训,早盘算着如何赶早在五招之内,败退回阵,免得步了游入梦后尘,白送性命。

白老爷子怕白不改有失,命他回来,让白不易上前应战,白不易应一声,出到阵前。与焦一柳各施一礼,立刻便是一掌飞身击出,这一招叫“苍茫云海”,是天地神功中的第十七式。

焦一柳武功与白不易本就不在同一档次,一见白不易来势凶猛,一掌有若惊雷,想到白不改已经这样厉害,白不易只会更强,哪里还敢呆到第五招,只这一下,便慌忙退避,钻入本方阵中,大叫道:“好厉害的功夫,无常教的人都随我快跑,逃命去吧。”十七堂人听得这样说,一齐大呼小叫地往后飞跑。慕容子良叫道:“不要跑,不要跑……”自己却弃了车,飞身到一匹准备好了的白马上,返身而驰。

白老爷子喝道:“别放走一个,冲啊!”烟水寨好汉得令,当即奋勇争先,掩杀过去。白不易急叫道:“爹,慕容子良肯定有诈,咱们追不得呀!”白老爷子喝道:“管他呢,给我冲。”纵马冲到前面,率兵一路猛追而来。

慕容子良边跑边往后看,见烟水寨上当追来,心中大喜,暗想:“凭你白飞烟智勇双全,到了本少爷手里,也叫你有来无回。白飞烟啊白飞烟,可怜你一世英名,就要毁在本少爷手里。”正欲吩咐大家且战且退,莫将距离拉开,却听惨嚎声四起,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原来烟水寨人的战马虽被慕容子良让罗药师毒死而只能徒步,但脚步奇快,转眼已经追到,走在后面的成批十七堂兵士,纷纷成为他们刀剑下的亡魂。原来烟水寨这几十人都是寨中精兵,与慕容子良所带的这些兵卒根本不在同一档次,加上此刻阵脚大乱,人人只顾逃命,根本不敢还手,自然只有被杀的份了。如此一来,很快的,慕容子良的诈败便成了真败。

慕容子良万料不到会是这一结果,想起白老爷子武功高强,哪里还敢迟疑,两脚不沾泥的只顾纵马狂奔,直到敌人喊声渐弱,这才放慢脚步,扭头看时,跟上来的部下已经剩下不足三十人,一个个还面如土色,狼狈之极,谁还记得这原是副堂主诱敌深入的妙计?按照慕容子良原先的设计,情况应该是这样:烟水寨人功夫是可以,但不会好到哪里去,白氏父子及庞大难等辈就算武功高强,也不敢孤军深入,加上昨晚坏了他们的坐骑,等于跛其二足,他们多半是追着追着,就追不上来,自己少不得且战且退,若即若离,距离拉远后又放慢脚步,想些法子逗猴一般把他们引来,直到把他们全部引入埋伏圈。哪想到事实竟是这样?早知如此,还不如正面交手,烟水寨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如今将事情搞成这样,堂主面前不好交代,堂主的那批人少不得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了。想到这里,慕容子良甚是难过,对手下这批人也更加不满。觉得堂主表面上虽然对他不薄,实际上却一直在算计他,要不怎么精兵强将全轮不到他来带,只给他一批酒囊饭袋?带这些人,就算他有多少神机妙算,也没法实施,就象今天,若是由那些精兵强将组成,哪里会落到今天这一地步。当然,如果是堂主手下的那批人,也用不着这样煞费苦心,直接就可以杀他们个七零八落了。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罗药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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