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何彦方所说,晋封的旨意不过两个时辰便下来了。吴妃真是一举翻身,不仅恢复了封号,而且又重新晋封为贵妃。翊坤宫突然从萧条冷清变得车水马龙起来。合宫妃嫔都亲自送了贺礼去翊坤宫。
羽香听到这个消息,面色有些不大好看,朝我问道:“主子,咱们送什么东西去翊坤宫呢?其他宫里的娘娘都送了贺礼过去了。”
“和贵嫔送了什么东西过去?”我把装着金丝燕窝的碗盏放在案上,问道。
羽香想了想:“和娘娘好像是让宝儿送了柄白玉如意去翊坤宫。”
“那咱们也在库里选一柄玉如意送去翊坤宫吧。如今翊坤宫里怕是热闹的很,也不需要咱们去锦上添花了。只要合乎礼数也就行了。”我扶着羽香站起身来。
走到案边,我扶着雕花木椅的把手坐下。打开案上放着的端砚,伸出手缓缓研墨,摊开宣纸后,抬眸朝羽香轻声道:“去了翊坤宫之后,再帮我去趟太医院,请了何太医过来。就说我身子不太舒服。”
羽香应声去了。我提起笔,蘸了墨,在宣纸上挥墨写些一行小楷:戒躁,平心,以待来时。
抄了一会经书后。何彦方被羽香引进屋子。何彦方上前朝我行礼:“微臣参见如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我朝羽香使了个眼色,羽香会意,掩门退了出去。
何彦方掏出锦帕,就要上前来给我请脉。我摆摆手:“不用了。我身子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何彦方抬起头,深看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身在花墩子上坐好,这才开口道:“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搁了笔,拾起案上的宣纸。轻轻吹了吹:“什么时候,你能不要这么聪明呢?”
“等到主子也不像现在这么聪慧的时候。微臣也就便愚笨了。”何彦方这话里似有深意:“主子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我也不多和何彦方卖关子,点点头:“我不过是想。这纯贵妃入宫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能怀上身孕。怎么突然就又有了。”
我起身给何彦方斟了茶端到他手上:“我也曾听宫里的人说,这纯贵妃自从小产之后。多方求医就是为了在怀上皇嗣。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成功。所以,我才疑惑,纯贵妃这一胎到底是如何来的。”
“主子相信微臣说的话吗?”何彦方喝了一口茶,认真问我道。
“当然。”我毫不怀疑的点了点头:“我若不信你,为何又还要问你呢。你但说无妨。”
“既然主子这样相信微臣。微臣自然也是知无不言。”何彦方把手中的杯盏放下了,这才道:“正如主子所怀疑的那样。纯贵妃这胎果然有异。微臣曾偷偷看过翊坤宫的安胎药方。这方子和寻常安胎的方子都不一样。里面加了许多味不常见的药引子。微臣也查过古方,所以大胆揣测。这纯贵妃怕是吃了助孕之药,所以才会有这一胎暗怀。”
“助孕之药?”我有些惊讶:“这么说,纯贵妃这一胎是人意为之的了。”
“不错。用助孕之药,虽说可致人怀孕。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何彦方目光闪烁,止口不语。
我转过脸来,对上何彦方的眸子:“什么缺点?让你如此难言?”
“这话说出来太大,如今主子你怀着身孕,待会听了可别惊讶。免得伤了胎气。”何彦方先嘱咐了我,这才道:“这缺点就是,靠着助孕之药怀上身孕,对肚子里的孩子会有损伤。待十月分娩生出来,这孩子怕是会先天不足。保不保得住就是个问题了。”
看来这回吴若鸢是破釜沉舟了,否则也不会下定决心用着助孕之药了,若是到时候生出的孩子先天不足而夭折,那该是怎么样的疼心呢。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大雨,洗刷了太微城里淤积多天的阴郁。我沐浴更衣完,坐在妆台前准备梳妆。琼奴替我绾了个飞天髻,搁下手中的黄杨木梳,从妆奁盒里挑出对赤金点翠的蝴蝶钗子来,朝我笑道:“小姐,这对蝴蝶钗子怎么样。我瞧着很配小姐你这个发髻呢。”
我点点头,拣了对珊瑚石耳坠子戴上,轻轻一笑:“这钗子看着轻巧,很是好看呢。”
羽香捧了一把鲜花走进屋子,朝我笑道:“主子,你瞧这花开得多漂亮。下这一场雨,外头的花儿全开了。”
羽香手里的是一簇狐尾百合,粉嫩的花瓣很是惹人喜爱。我摘了一朵,轻轻簪在鬓边,对着铜镜比照了比照。果然增添了几分颜色。
取了个白瓷瓠子来,羽香把手里剩下的百合都插进了瓶子里,供在案上,朝我笑道:“主子,这百合花簇在一起,倒给咱们屋子添了不少颜色呢。”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得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刚在和贵嫔和宁嫔身边坐定。那边纯贵妃就走进徽序堂来。今时不同往昔,今天的纯贵妃打扮得愈发贵重起来。双手轻轻扶在自己的小腹上,昭显自己的身孕,和无比贵重的身子。发髻上那支珊瑚流苏一直垂到肩膀。
纯贵妃盈盈给皇后行过礼后,坐在了凤座的左侧。低着头,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皇后轻笑问道:“纯贵妃妹妹这几日怎么样,身子可还舒服?有没有恶心想吐呢?”
“有那么多御医在嫔妾身边伺候着,嫔妾身子自然不会不舒服。至于这恶心想吐什么的,嫔妾是一点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嫔妾肚子里的孩子贴心,也不闹腾,很体贴我这个为娘的呢。”纯贵妃骄色渐露,朝这皇后梨涡浅笑,美艳不可方言。
皇后也不多和这纯贵妃说话。和殿内几位妃嫔说笑几句之后。就听门外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皇后和在座妃嫔都没有料到皇上回来。忙理了理衣袍,起身迎驾。
一抹明黄色出现在众人眼前,锦袍上的龙纹熠熠生辉。萧泽扬了扬手,朝众妃嫔道:“都起来吧。”
说着,走上前伸过手来把我搀扶起来,笑道:“你有身孕,就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了。快起来吧。”
我面上一羞,就着萧泽的手就站了起来。萧泽撩了袍子坐下,朝众人笑道:“你们也都坐下吧。不必因为朕来了就这么拘谨。”
萧泽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转过脸去看向纯贵妃,问道:“你今天身子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皇后眸子一闪,笑道:“皇上和臣妾想到一块去了。臣妾也很是关心纯贵妃妹妹的身子呢。方才已经问过妹妹了,妹妹说她这几天身子挺舒坦的,都不恶心反胃了。”
萧泽点点头:“那就好。朕最近政务缠身,怕是没有时间去翊坤宫陪你了。正巧你身子也不像昨天那般不适了,这样朕也就放心多了。”
纯贵妃脸色一黑,眼光瞥向皇后,似有不甘。
“正好你们都在,朕也有事要和你们说。”萧泽侧过脸去看了眼皇后:“皇后身子一向不好。现在夏天又很是暑热,所以朕有心挑个人出来,帮皇后分忧分忧。这件事情,皇后也和我说过几次了。”
纯贵妃脸上洋溢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萧泽这句话就是和她说的一样。也是,饶是谁都会这样认为,纯贵妃出身不凡,又有太后撑腰,而且协理六宫多年。恐怕,这纯贵妃心里早已经暗暗自诩了。
谁料到,萧泽却没有把脸转向纯贵妃,而是朝坐在身侧的信妃,问道:“信妃最近身子怎么样?可还日日的服药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这药太医也说不用再继续服用了,只需要隔几日按时诊脉就是了。”信妃没有想到萧泽会和自己说话,有些紧张的答道。
“信妃入宫有年头了吧?”萧泽问道。
“回皇上,臣妾入宫已经五载了。”信妃微微抬起眸子,对上萧泽望过来的眼眸,开口答道。
“信妃入宫的日子也不短了。以往身子不好,只能在永和宫里静养。如今既然身子有好转了。不如就帮皇后分分忧。”萧泽点点头:“说回来,这么些年,也是朕亏欠你了。”
说着,萧泽唤苏安上前,道:“去传旨。晋封永和宫信妃为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纯贵妃一脸惊异的望着萧泽,有些不可置信。萧泽抬起头来,对向纯贵妃的眸子:“至于纯贵妃,你就安心在翊坤宫里养胎吧。”
说着,萧泽转过头来,望向和贵嫔,道:“对了,这几天纶儿怎么样?用膳时,可还进的香?”
和贵嫔起身,笑道:“多谢皇上关怀。二皇子这些日子都很好,又长个子了呢。”
萧泽脸上露出一分慈爱来,笑道:“你为朕诞育皇子,朕也没有好好谢过你。苏安,一并传旨下去,晋封毓灵宫和贵嫔为妃,赏白银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