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诰在床下听得心惊肉跳,也不知道上面打的怎么样了。一滴带着体温的液体透过床板滴到他脸上,虽然看不见,可他感觉那该是血。还没等他想明白是谁受伤了,宋蝈蝈跳下床榻,向和董清河缠斗在一处的人扑去。董清河抓戴火烧那回,通过傅二少的书信,晓得三少这个媳妇不简单。可到底是怎么个层度,并不详细知晓。见这一小会功夫,宋蝈蝈就解决了一个高手,又赶过来帮他,心里也是犯嘀咕。宋蝈蝈的身份户籍是他亲自去核实了的,的确是个出自贫寒山村的普通姑娘。可这样果决的身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董清河一时分神,对手一招黑虎掏心当胸袭来。董清河来不及阻挡,这时宋蝈蝈也赶到了跟前。毫不迟疑,飞脚偷袭了那人的后背。顺势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那人背上。手中的匕首锋刃,也压在了那人颈项上。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董清河还没看清楚宋蝈蝈如何动作,对手已经倒地身亡,死的无声无息。室内重又归于平静,这下不光董清河,躺在地上的商诰也看清了,宋蝈蝈下手真够利索的。董清河道:“你怎么……哎,我还有话要问他。”
宋蝈蝈本来觉得自己英雄救美,这几下动作潇洒漂亮极了,还等着董小哥说些溢美之辞。哪知董清河说了这么一句出来,宋蝈蝈很是尴尬,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手快了点。”还好屋里昏暗,看不清她脸上细节。不管怎么说,宋蝈蝈是救了董小哥。董清河俯身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确是死透了,只好道:“罢了,先不要动他。明日我去附近的衙门报案,交差人把他领走。”宋蝈蝈点头应下。这时才想起董小哥还是捕快。适才大约是要拿下此人。绑到衙门里去问罪的。结果自己一时卖弄,把人给搞死了。真是罪过罪过,好在还有一个偷东西的蟊贼捆在衣橱里。
耳听墙外更鼓阵阵,丑时已过,寅时将至,再过一会天就亮了。宋蝈蝈便请董清河在屋里坐下稍等。董清河略一迟疑,又担心一会再有贼人过来,宋蝈蝈一人不好对付,便拱手谢过坐下了。宋蝈蝈于是点上火烛,又奉上茶水。宋蝈蝈把衣橱里的贼拽出来丢到地上。又从被子里拽出死在榻上的那个。屋里其时有八个人,不过两个是死的。两个是中了迷香的。还有一个藏在床下,不曾露面。一个被捆成了粽子,口中塞了布条。能说能动,头脑清醒的只有董清河和宋蝈蝈两个。这情况虽不算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感觉也是差不大离。董清河颇有些不自在起来,连原本心中的疑惑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为了缓解尴尬,便把注意力放在偷东西的贼身上。拿出他口中的破布。审问此人行窃的前后经过。
小贼刚才在衣橱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也晓得眼前二人点子硬扎手,又看见地上躺倒了两个,早吓得魂飞魄散。听到董清河问话,丝毫不敢隐瞒,口齿不清地把作案动机交代了个三五遍。其实他第一遍说完,董清河就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过是和不好意思面对宋蝈蝈,这才没话找话。等到天光大亮,这可怜的小蟊贼都快把自己三岁时候。偷隔壁老王家地瓜的事抖落出来。董清河也是好耐心,听小贼把自己盗窃始末说的混烂也不嫌烦。依旧不动声色,绷着一张正气脸孔,双目炯炯,看得小贼心中忐忑。后者便心虚地,一个劲往外掏自己的老底。
宋蝈蝈开始还愿意装装样子,很高大上地在董清河边上坐下,听小贼的供述。听了一会便烦了,故态复萌,色心渐起。两只眼不知不觉就溜到了董小哥身上,董清河和她以往认识的男男女女都不一样。没有脂粉气,也不是自命不凡的白莲花。也不像傅三少表面道貌岸然,转过脸又露出一身的痞气。董清河虽是正气的不行,为人却是谦虚温和,并不如何刚烈。不说话时,打眼看过去,便是个斯文白净的小郎君。不起眼却经得住细细品味,是那种越看越欢喜的类型。宋蝈蝈偷看了一会董清河,不住地拿他和傅景亭比较。董小哥样样都比傅三少强,可宋蝈蝈心里却是越发想念傅景亭。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到了哪里,又过得如何。
董清河耳目聪灵,宋蝈蝈看他第一眼时,他便察觉了,脸上耳朵都无端发起热来。等了好一会,宋蝈蝈总算看够了,起身爬到死过人的床上继续好眠。董清河心中纳罕宋蝈蝈的神经有够粗,一面又庆幸她不再盯着他看个没完。董清河独自喝了半壶冷茶水,去了一趟茅房,终于等到外面鸡鸣声传来。宋蝈蝈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往宋进和宋宝两人泼水解开迷香。宋进出门叫小二送热水,一会水送进来。小二哥见地上床上,还有宋蝈蝈身上都是血,吓得差点没有丢了手里的铜盆。董清河眼疾手快,把盆接下来,口中喝道:“不用惊慌,我乃州府的马快,办案路过此地。昨夜在你家店里遇到几个歹人,捉了一个死了两个。你且速去府衙报知诸位官差知晓,便再与你们店里不相干。”
伙计得了这句话,屁滚尿流地出了门。出了这等人命官司,不能不叫掌柜的知道。不一时,掌柜的也来了,董清河又是如此这般吩咐一遍。等人都走光了,董清河才避开人对宋蝈蝈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今世道也不好。这公堂什么的,你便不要去了。只说此事是我夜间巡视时,无意间撞见的便是。便是有人问起,也只管推说不知。”宋蝈蝈的老娘便是个县令,身边有自小有个膏药钱死要钱。她便是个再鲁钝的人,耳濡目染经年,对这衙门办事的规矩还是熟稔通透,立时明白董清河话里对自己的维护。当下便笑了,也不多言语。她虽已经有了傅三少做心头好,也不妨碍有个可人体贴的蓝颜知己不是。
董清河被她笑得脸上不自在,没话找话,又想起昨晚没有问出口的疑问。便叫宋蝈蝈一行在客栈里等他回来,暂时不要妄动。一是担心还有贼人不死心,要来刺探。二是他有些话要问她。宋蝈蝈满口答应,便是董清河不问,她也没准备瞒他床下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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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冷冽夜来晚,小屋一点烛光寒。于无声听鬼神,浮云自得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