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者从人群中出来,那人在家里排行第三,因头发稀疏,年轻时就秃了顶,人称秃老三,头戴着一顶翻边的帽子,一对长眉弯弯垂着,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他家也有个陶坊,他会经常来窑里转转。【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三叔,你怎么来了?”有人小心地扶着秃老三。
“三叔睡不着,一大早起来,没事儿溜弯儿,不放心来陶窑看看,没想到看到这种晦气东西。”秃老三往地上唾了一口,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萧家的龙窑几百年来,都没有出过这种孽物。”
大家议论纷纷,说这么红的颜色真是第一次见。
萧景土在龙窑里面卸陶器,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走出来看。
“大家看,这色发红发亮,不是人的鲜血是什么?”秃老三手一横,指着二憨手里的酒坛,怒道。
大家越看越觉得像,那一抹红像是人手腕上留出的血,带着血腥味,顿时一股恐怖的气氛笼罩在陶窑上空,大家屏住呼吸瞅近了看,有人大叫不好,说怕是有血光之灾。
萧景土走近了看陶,那红色虽是像人的血液,仔细看却不难发现,有几种不同深浅的红在里面,氤氲在一起,如火烧云般变幻万千,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混沌初开,世间万物皆有灵气,一草一木皆为灵气之所在。萧家的龙窑传承五百多年,乃集天地之灵气为一体。”秃老三捋着胡子,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念道,忽然睁开眼睛,手里的拐杖指着二憨怀里抱着的酒坛子说道,“它,是个孽物。是天地之歪气之所在,聚集了天地间的污秽之气。”
整个场子上只有秃老三慢条斯理的声音,大家越看越觉得那红色瘆的慌,吓得不敢看。
二憨见那陶天然而成,是不可多得之物,他自幼跟着师傅学做陶,几十年下来,不说得了师傅的真传学了个十成十。**成还是有的。什么陶好什么陶坏,他一眼就能分辨得出,这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精品,哪是什么污秽之气,“我师傅说过,只要火候到位。加上有上好的釉料,是有可能烧制出这种颜色的陶器。”
大黑媳妇站出来,叫道。“那红色就是鲜血凝结而成,这个孽物留着它不是个祸害吗,万一是妖气附身那可是要遭灾的。Www..Com砸了它!”
陶在开窑后得到的器物,若是色、彩、形等方面发生了特异变化,人们称之为“窑变”,认为这种陶器是不详之物,要立即砸碎了深埋。
“对。砸了它,砸了它!”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留着它,怕是会引来血光之灾,以免不测,还是砸了的好。”大黑在萧景土耳朵说道。
二憨死死地把酒坛抱在怀里,“玉珠说了,这是她的宝贝,不能砸。”
众人的目光朝萧玉珠看来,见她面色沉稳,毫无半点惶恐之意。萧景土犹豫的目光朝萧玉珠看过来,有征求意见之意,见她眼睛明亮,嘴角含笑,脸上的表情轻松,仿佛局外人般看热闹,不知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闹得哪一出。
秃老三见萧景土迟迟不肯动手,身子颤巍巍地过来,走近了两步,手哆嗦着喊,“自古以来,污秽之气多生祸端,景土侄儿,只有砸了它,方可保萧家村的太平。”
秃老三转眼间把矛盾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一个小小的陶器怎么能和萧家村的太平扯上关系?萧玉珠在心里暗暗佩服秃老三的这番文绉绉的说辞,这张三寸不烂之舌抵得上千刀万箭。
“秀才老爷家的,怎么还不动手?”大黑媳妇冷笑道,眼光突地变得凌冽,疯了似的上前就要去抢二憨手里的酒坛子,“你不动手我帮你砸。”
“慢着!”萧玉珠挺身而出,范氏拉着她别让她乱来,以免顶撞了长辈。
萧玉珠朝范氏抿嘴笑笑,上前两步,目光一一看向众人,最后定格在秃老三脸上,认真地问,“三爷,你说这红色是人的鲜血?”
“是!”秃老三振振有词,手扶着拐杖挺直了身板。
“自古以来,红色象征着喜庆,吉利。红灯笼,红绸缎,大红花,红嫁衣,红喜字,红对联,小到一个红鸡蛋,这些是不是大伙常见常用的喜庆之物?难道说这些也是人的鲜血?”萧玉珠面带微笑,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词儿,犹如江水滔滔不绝,势不可挡。
“这?”大伙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毫无辩驳之词。
“玉珠说的也是理。”
“是啊,是啊,难道这世间的红都是鲜血变的,岂不是笑话。”
“但是这个红色和其他的不同,龙窑几百年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陶器,恐怕是冲撞了窑神。”大黑媳妇心里不服气,本想上去抢了二憨怀里的陶,砸了以泻心头之恨,没想这二憨是个狗奴才,得了主子的命令,把陶护得死死的。
“婶子,这龙窑没塌没倒,烧出来的这窑陶大半是好的,怎么会是冲撞了窑神?”萧玉珠笑着看向大黑媳妇,顿了顿,又说,“要说这冲撞了窑神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今年开窑的第一窑,是大黑家烧的,龙窑偏偏在装窑后塌了,陶倒了大半,这事儿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纷纷看向大黑。大黑媳妇豆大的眼睛冒出火来,眼珠子瞪得滚圆,长长的衣袖下面拽紧了拳头。
大黑拉过她媳妇,说陶坊里还有活计,先退下了。
范氏见萧玉珠这般没礼数,拉着她别再说了,一边连忙向秃老三陪罪,说,“三叔,都是我平时管教不周,玉珠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还望你见谅。”
萧景土看那陶的颜色烧得极好,火候也是恰到好处,砸了还真舍不得,过来和稀泥,说这陶只是小孩子贪玩,图个新鲜胡乱弄的,还望三叔别生气,等回去他自会把这陶砸了。
范氏见秃老三一直沉着脸心里憋着气,叫萧玉珠过来向他赔罪。
大黑媳妇走后,秃老三犹如失去了左膀右臂,势单力薄孤零零地站着,自知理亏,找不着台阶下。等萧玉珠向他赔罪道歉后,秃老三的脸色才算明朗些,挽回了面子,扶了扶头上戴着的帽子,捋着白胡子,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
萧玉珠朝二憨站的位置看去,已没有人影,人早跑得无影无踪。
人散了,萧玉珠去寻二憨,二憨带着她来到玉陶坊后屋,掀开一堆乱糟糟的稻草,说,“你看看坏没坏?”
萧玉珠把酒坛拎出来,仔细地看了看,没裂好好的,咧嘴一笑,“二憨叔,谢谢你。”
“谢什么,承蒙你看得起你二憨叔,我做事,你尽管放心。”二憨拍着胸脯,认认真真地说,摸着头想了一会,“要不是我跑得早,这陶就被那娘们砸坏了,我躲不过我还不会跑吗?一大早的遇上这么个乌鸦嘴,真是晦气!”嘴上骂了一通。
萧玉珠见陶完壁无缺,心情轻松多了,把陶重新放在稻草堆里藏好,拍了拍手上的灰,“二憨叔,下回玉珠托你干活儿,可不准说三道四的。”
“你是我的小主人,我当然得听你的,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二憨傻笑道,愣了一会说道,“那陶真好看,我制陶这么多年,这样好看的陶还是第一回见,玉珠你真了不得。”
萧玉珠翘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制釉的方子你从哪弄来的?”二憨小声地问。
萧玉珠撇了他一眼,看他这呆鹅样以为他是个傻子,心里却细腻,一点都不傻,看来是大智若愚,心思埋藏得够深,真人不露相啊。
二憨前两日见这小丫头,捣鼓着些黑乎乎的粉末,以为只是拿着玩的,成不了大气候,没想到真的能够烧出上等货色,这等色泽的陶器他还是第一回见,以前听师傅提起过,说窑变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有缘人是烧不出这样的好陶的。
二憨站着没动,定睛看着萧玉珠,觉得她和平凡人不一般,心里羡慕,这小丫头说不定真有制陶的天赋,是个有缘人啊。不像他,跟了师傅几十年,师傅都嫌弃,说他没有这个慧根,他手上能够出极品,难啊。一想起师傅的话,就气人,二涵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
一阵沉默之后,萧玉珠眼睛扑闪扑闪,不认识似的看着二憨,再怎么看,还是像头呆鹅,干笑两声,“二憨叔,你想学这釉料的配方?”
二憨立马来了精神,快要熄灭的小火苗燃起,一本正经地点头。
“这釉料是玉珠胡乱弄的,这方子我忘了。”萧玉珠摇摇头。
二憨气馁地叹了口气,即使有方子,他不是有缘人,是烧不出这样的好陶器的,想想还是作罢,老老实实捏自个的陶去。
萧玉珠找了稻草掩着,把红色酒坛子偷偷地抱回了家,放在西厢房床底下藏好。见被稻草遮得严实,看不见影儿,才放心地走出房去。
萧景土正站在后门,见她从房里出来,叫住她,背着手,往后院走了几步路走到猪圈旁边,回过头来问,“这釉料的方子哪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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