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安认为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坎儿了,要是能活过去他就是天下无敌了。
普天之下娶妻能取的这般惊心动魄,战战兢兢的估计也只有他了,这哪儿是娶妻啊,这是取他的命啊!
他心脏跳的好快,他手心冒汗,他觉得他快要死了,在他表舅没进来之前他先吓死了。
九微还握了握他的手安慰他道:“你怕个什么,如今你是朝廷命官,当朝世子,又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国舅还能吃了你不成?”
崔子安哆哆嗦嗦的抽回手,往床里面靠了靠,尽量和她保持距离,“你不懂……他不会吃了我,但会剥了我的皮……”
九微“啧”了一声,“他不会,如今你好歹也是个官儿,他不好真动手抽你。”轻声安慰他道:“不要怕,亲事是圣上赐的,也是她亲自主持的,你只要装作不知道我的身份,说是被我逼的就行。”
“这……”崔子安有点不忍,“这也忒不够意思了,我也是要负点责的……”
还算是有点良心。
这厢九微和崔子安扒光光在榻上窃窃私语,那厢国舅是日夜兼程,干翻一群冒出来拦路的毛贼,好容易才入的京。
一入京便听说了崔子安今日成亲的事,当即一口火气顶在了胸口喉头,吞吐不下,连一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直奔世子府。
看着满院张灯结彩,红字新剪更是气的要吐血,怒气腾腾的一脚踹开新房的门,一眼就看到脱的差不多躺在床上咯咯调笑的两个人,当即没忍住眼前一黑,脚下踉跄要倒。
“国舅!”身后随从扶住他。
他几日来连夜赶路,一觉都没有睡过,劳心劳累本就疲惫不堪,在城外又不慎被毛贼所伤,虽然伤的不重,但如今被急火攻心,就遭不住的有些要昏。
崔子安也吓的半死,慌忙爬起来下榻来扶陆容城,“表舅表舅你怎么了?”
陆容城眼前发花发黑,抬手一巴掌扇在崔子安脸上,用力之大,崔子安连退几步,他自己也脚步踉跄的倒在身后随从的身上。
“国舅还是先传太医吧!”随从紧张的道。
陆容城扶着门框勉强站稳,眯眼看着屋里的人,半天拼出一句话,“你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人靠近。”
随从应是退下。
陆容城撑着门框站着,发花的眼前一个女人披衣下榻,轻轻拍了拍崔子安的背,笑道:“还不快扶舅舅进来。”
崔子安被打的有点懵,哦哦的应了一声,慌忙来扶陆容城。
陆容城挥开他的手,直勾勾的盯着那模糊的女人身影,喉头腥甜发涩,他听不得她喊他舅舅,像刀子。
崔子安手足无措。
九微笑眯眯的看着陆容城,“舅舅是要我亲自扶您吗?”
她并不上前。
陆容城却被她那声舅舅激恼了,一把抓过崔子安,字句都要将他刮了,“谁准你娶的她?谁给你的胆子!”
崔子安吓的一哆嗦,“是……是圣上……”
陆容城顿时觉得胸口一噎。
“舅舅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九微上前费力的拨开陆容城的手,将崔子安拉到身后,“这桩婚事本就是圣上赐的,您也允许了,圣上只是将日子提前了而已,舅舅在气什么?气圣上与子安没有知会您?等您回来?”顿了顿,“若是这样我和子安一同给舅舅赔罪,等明日亲自摆宴再见过舅舅可好?”
陆容城被她一句一句堵得倾天的火气无处可发,她在跟他装傻,从她再入京到现在一直在装傻,在算计,费尽心机,引他出京,一步步的算计着。
好,好的很,她愈发长进了!
“你就算嫁给他又怎么样?”陆容城盯着她,眼前的她模糊的认不出样子,总让他有一种眼前的她还是从前那个样子的错觉,“我不会留你在崔家,在京都。”
九微还是对他笑,“我已是崔家人,崔子安明媒正娶的夫人,满京都的大臣看着呢,我倒是要看看舅舅怎么容不下我。”轻声道:“赶我出京总是要有个名头吧?或许你可以试试暗着来。”
陆容城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敢。”九微由他捏着,看着他的眼睛,“从你第一次放逐我出京,我就已经清楚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不舍的。那你就再试一次吧,看这次我会不会输。”
她在怨,在怪他。陆容城听的出来,每一句都在与他抵抗着,“你会输。”
“我不怕输,只要我不死,我还是会站在你眼前。”九微望着他,“你可以试试看,但你要小心些,崔子安和我在一块儿。”
她在威胁,在像他示威挑衅。
陆容城缓出一口气,道:“我并不想和你如同敌对……”
“晚了。”九微握住他捏着自己下颚的手,道:“从你逼我出京那一刻就已经晚了,我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原谅你。
他迷茫的眼前似乎浮现出另一张脸,脆弱的,纤白的,满是眼泪的对他说,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那是他的妹妹,从小跟在他身后叫他香哥哥的妹妹。他唯一的,也最对不起的妹妹。
他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松开九微扶着门框一阵天旋地转。
“表舅!”崔子安慌了神去扶他。
他攥住崔子安的衣襟,一字字道:“写休书,立刻。”
崔子安慌神的看九微,九微还拉着他的手,手心里冷汗淋漓。她脸色在笑,但崔子安知道她也在害怕,在紧张。他了解他这个皇姐。
他扶着陆容城,低头小声道:“我不能……”
“不能?”陆容城抬头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表舅我娶了她就不能不负责……”崔子安低头解释。
陆容城忽然打断他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你的什么人!”
崔子安一惊。
九微先一步道:“我是谁?国舅居然清楚我是谁吗?那请国舅好好的,清楚的告诉我,我是谁。”
陆容城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他哑口无言,他无话可说。动了动嘴唇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崔子安吓傻了,脸色惨白的扶着他。
九微看着昏过去的陆容城,心中并不好受,说不清。
她叹了口气道:“传太医,让人扶他去休息。”
崔子安慌慌应下,扯开嗓子喊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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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安手忙脚乱的将陆容城扶进屋,请了太医亲自陪着。
太医说没什么大碍,皮外伤加上连夜赶路的劳累,气急攻心,开些药好好休息一阵子便好。
九微听了一阵子便自己先回了房,差下人给她换上轻便的衣服,在屋里等着。
等谁?
自然是等沈宴,之前他开条件说新婚之夜要来开第二个条件,他也确实受累了,九微还是有点良心的,所以老老实实的等着。
却没等到沈宴,等到了另一个人。
下人来报时九微有些吃惊,“状元公顾尚别找我?”
“是的夫人,现就在大厅。”下人回到。
九微惊讶万分,忙去了正厅,果然是顾尚别,许久未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像太傅啊。
九微上前,却不知如何开口了,顾尚别想是认得她的,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顾尚别先开口笑道:“如今该叫你阮小姐还是崔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九微觉得顾尚别的笑里十分的落寞。
九微也不想与他装傻,开口道:“无人的时候尚别兄随意便好。”
顾尚别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九微问道:“尚别兄深夜找我何事?”
顾尚别低头又抬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你能不能随我出去一趟?”
九微有些为难。
顾尚别忙道:“我有些十分要紧的事想和你说。”
九微想了想点头应好,转身去和下人嘱咐了两句若是有人找她,就说她出去了。
便随着顾尚别出了府。
府外停着顾尚别的马车,九微上车,玩笑道:“尚别兄可以啊,许久不见竟是发达的配车了。”
顾尚别虚笑着说惭愧。
这一路上顾尚别并不太与她讲话,像是在尴尬什么,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
九微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不远处是城门,茫茫的深夜里街道上没有人,九微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顾尚别不看她,“去见一个人。”
九微看着他,突然摸了摸头发,惊呼道:“呀……停一下车,我的簪子掉了。”
“掉了?”顾尚别看她光溜溜的头发,果然是掉了,“很贵重吗?”
“是大婚时圣上钦赐的。”九微有些急。
顾尚别便喊车夫停车,却压住九微的肩膀道:“你不必下车,我下去帮你找找。”
九微点了点头,看着顾尚别下车,她往车外走了走,却被车夫拦了下来,确实是不太对劲。
九微回到车里,估算着车夫的位置,狠命一脚踹了出去,趁着车夫摔倒在地时猛地窜出车外便往城门口跑。
她听到顾尚别在后面喊她,一步都不敢停,想着跑到城门口那好歹有守卫在,却没料到先被人劫了住。
小巷里窜出的一群人,脸也没来得及看清,她就被捂着嘴巴押了住。
她在嗅到药味的一瞬间屏息闭目,装着昏死了过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