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天,城外的密林深处,万籁俱寂。风寒一人,骑着马,缓缓的畅游在这无边的月色之中。
走了不知多远,于恍惚之间出了密林。竟来到了一处花开锦簇的桃花林中。那并未成熟的桃花映着月光,竟分不清是桃花还是梨花。花瓣中连一点红色也无,白的那么透明,那么纯净。风寒看着这无边的桃花林,仿若自己来到了梦境中,不,不是自己的梦,因为自己连梦也是梦不出这一片梦幻般桃花来。
风寒翻身下马,蹑手蹑脚的走进林中。他的脚步声很轻,是怕惊动了这片林中的花仙精灵。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是怕他那污浊的气息熏染了这一片净土。越走越深,风寒早已不知自己在何方,在何地。只知道自己满眼皆是花影,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含有花香,仿若自己已与这花林融为一体,花即我,我即花。
就在风寒沉醉于花海之中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轻轻缠上风寒,将他从花梦中拉出来。风寒循着酒香,轻轻朝前走去。拨开一枝沉甸甸的花枝,只见前方一株大桃树下席地而坐一人。那人背对风寒,仰头观月,一头黑丝如瀑,身穿一袭雪白的书生公子裳,竟比那桃花更白三分。
风寒笑道;“朋友,好香的酒,如此好酒定要叨扰三杯,方可尽兴。”
那人闻言扭过头来,竟是一个女子。看着风寒道;“你想喝酒?”声音如寒泉入石,清脆动人。一双美目,便好似秋水横波,两弯似颦非颦笼烟眉,更显得其凄楚动人。风寒一看之下,竟呆住了。
那人看着风寒,又说道;“你这人莫非是个呆子?”
风寒经她如此一问,方回过神来。嗫嚅道;“姑娘,刚才我以为你是男子,若有”
话未说完,那女子便插口道;“我只问你想不想喝酒,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风寒忙答道;“想。”
那女子听风寒如此说,手一拂,身前的一坛酒便轻飘飘的朝风寒飞去。风寒一把接住,便听那女子道;“你若要喝我的酒,便要答应我一件事。”
风寒问道;“什么事?”
那女子道;“听我讲一个故事。”
风寒一怔,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当下便在原地盘腿而坐,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那女子看了一眼风寒,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君子,竟不再朝前走一步。”说完,仍旧扭过头去,看着天上的明月,缓缓说道;“你可曾听过一首词?”
风寒问道;“什么词?”
那女子缓缓吟道;“莫回头,身后红粉骷髅。葬荒丘,厚土难掩。十年明月,月下故人仍在否?一杯浊酒,肠断怎能入喉!”念完,长叹一声,举起手里的酒坛,竟大口大口的狂灌起来。
风寒眼见她如此,只觉她更加的惹人怜爱,一股愁绪竟也慢慢蔓延开来。亦举起酒坛,遥祝一下,大口大口的喝将起来。
那女子拭去嘴边酒痕,继续吟道;“叹今生,有缘无运难求。喜来世,定不负卿。六道轮回,你我共历几劫数?一片痴心,奈何桥边等候。不见不散。这是我丈夫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词,如今亦是我最喜欢的。”
风寒一听,惊道;“生前?莫非”
那女子缓缓说道;“是的,他两年前便已去了。”声音并不见悲喜,只是一股无可奈何之意深藏其中。她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与他相识于游戏中,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同样是一款武侠类游戏。他常对我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浪荡江湖的侠客,浪子。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陪他去浪荡江湖。我与他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爱。前后不过三年时光,但我却觉得有那三年,今生便已足以。”说到这里,她忽然闭口不再言语,只是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风寒看着她的背影,那瘦弱的身子,宽大的袍袖,无一处不在诉说着她的柔弱,但她的心偏偏坚强如铁。这样的一个女子,世间安有第二?
就这样,一个看着月亮出神,一个对着背影发呆。良久,她才缓缓说道;“我以为我可以将心中的事,全部讲出来,现在才发现,那些事只属于我自己,也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事于我有多么重要。我要走了,今晚已喝了不少酒,够了。我将这明月桃花留给你,若无此二样,这酒也没有那样香了。今晚这月,唯你我二人可赏。”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眨眼间,便已没入花海中了。
风寒忙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听花海深处,远远的传来三个字“醉——三——娘”
(全文完注;文中那首词乃小生拙作,并非出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