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背着身子睡觉,在晴曦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那身材,那体型以及穿着打扮都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个人。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待看到乱糟糟头发后的一张面容，深吸一口气,心虚地转身就走。
在许多人的观念里,一人先后拜了两名老师，总是不好听。
万一十元介意这个，嗯，场面一定会非常尴尬。
只可惜,晴曦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呼噜声就不见了。
晴曦悄悄地往后瞥了一眼，这一看，好巧不巧正对上一双睁开的却是睡眼惺忪的眸子。
这就十分尴尬了。
晴曦不得已转身,看着十元，干巴巴说了一句：“啊，好久不见。
”
十元这时候清醒一些,把松树旁边的石头当成自己的靠垫,而后掀开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晴曦一眼,张嘴问：“你谁呀？”
你……谁……呀？？？
晴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待她仔细打量眼前男子的面容和装扮,十分确定,这就是十元,甚至连分开时的衣服都没换！！！除非，在方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甚至两人都不修边幅！但这显然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十元，我是晴曦。
”晴曦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眼前这个人。
“晴曦？”十元重复一遍，眼中浮现着迷茫，而后他又把自己的眼睛睁大一些，认认真真打量晴曦几眼，最后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原来是你呀，看你的身高我想起来了。
”
“嗯……其实你根本不必要说最后一句。
”
认出是熟人，十元懒散的态度却依旧没有改变，漫不经心地问：“看来你实力提升得很快，咱们分别有两年了，你修到了真人境二重天……”
“等等！”晴曦不得不出言打断十元的话，他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我们分开连一年都没有，你怎么说两年！”
“噢，是吗？我记不得太清了。
”
晴曦直皱眉：“你这段时间在哪？一直呆在深山老林，所以连时间都不记？”
十元打了个哈欠：“没有，我就随处走走，看着哪个顺眼就收作徒弟。
”
十元提到这件事，让晴曦有又开始心虚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十元的表情，但是在对方的脸上只能看到懒和平静。
最后，她还是如实地说：“离开你之后，我因为某些事，又拜入一个师门，嗯，就是这个……这个……”
晴曦还在努力组织话语的时候，十元又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啊，这样。
”
晴曦住了嘴，片刻，又试探地问：“你生气了？”
十元挑眉，奇怪地凝视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拜了两个师门，犯了忌讳！”晴曦急切地说。
十元恍然，而后笑着摆摆手：“没事，反正我也没打算教你。
”
欸？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
十元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上晴曦直视而来的目光，轻咳一声说：“没听过吗？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我都把你领进师门了，该学什么就是你自己的事，你愿意拜谁就拜谁，反正最后别人一问，知道你是我徒弟就行。
当然，你要不想当我徒弟也没事，我根本就不在乎这点事。
”
晴曦现在觉得，急需要安慰的是自己，她现在不想和十元对话了。
十元这时候也不知道是睡意全消，还是其他的原因，话多了起来，愿意主动和晴曦说话，他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晴曦没忘自己的正事：“我到这里找天机山，要他们替我算一下两位师兄在哪里。
”
十元了悟，直接说：“现在天机山不对外开放山门，你来了也没用，从哪来回哪去。
”
“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晴曦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住了。
确实，天大地大，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她自己其实是个无根浮萍。
晴曦说完，两人沉默很长时间，最后十元冲她招手：“你过来，帮我一个忙。
”十元说着的时候，拍了拍他身后靠着的一块灰突突的石头。
晴曦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要我干什么？”
十元让开地方，指着前方的石头：“你把手放上去，然后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
晴曦打量眼前这个和山中其他石头并无两样石头，最后出于对十元的信任，把手掌贴在石头上，冰凉的触感传遍全身，让她瞬间失神。
十元暗暗注意晴曦的变化，见她双目九色神光幻灭重聚，说不出来的瑰丽，他面上少见的出现紧张和急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晴曦机械地开口：“我见到了完整的九州。
”
十元激动地直搓着手心，“好，太好了，哈哈……”
大概是他过于畅快肆意地笑声，让晴曦从那种奇怪地感觉中惊醒。
她双目中的九彩神光消失，又成了黑而亮的清透瞳仁，她喃喃自语：“奇怪，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着的时候，想要拿开手掌再试一次，可她的手刚抬起来，掌心下的石头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在眼前炸裂了。
要不是十元反应迅速，晴曦就要被碎石块伤到。
不过尽管如此，她脸色还是有些白，不受控制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细嫩的脸。
她对自己现在的容貌还是很满意的，一点也不像破相。
就在这突如而来的意外发生不过两分钟，前方苍劲地松树里忽然窜出一个人，一步扑到碎石前，脸上的神色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
他跪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的，又抱起一块大的，都拢在怀中，开始呜呜地哭，后来又变成了嚎。
在此期间，他一直想把这块碎裂的大石拼凑起来，可惜无论如何施法，都于事无补。
最后，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暴怒了，竟然一蹦三尺高，转身就揪住了十元的衣领，横眉竖目地吼道：“臭小子，你真是皮痒痒了！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十元面色很平静，甚至在眼底深处有一丝得逞的笑意，他微微勾着唇角说：“当然知道，我让师兄你多活两年，让天机门少了灭顶之灾！”
老人脸上的怒容一滞，不过，很快，他又痛心疾首地说：“这可是天命石啊，今天就毁在你的手里！”
晴曦一直当一个十分称职的观众，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许多大秘密，正高兴于自己找到了天机门时，就听到天命石断送在自己手里的消息。
这可真就是晴天霹雳，她来这里是想找天机山的人帮忙的，现在可好，把人家的镇门之宝毁了，还是一件禁器，心中道了一声：完了。
她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老人和十元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没有揪衣服喷口水地大打大骂，已经不用野蛮的方式解决问题，开始换成文明的方式。
比如说，抽冷子丢一个眼刀，给对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目光。
就一会儿功夫，老人刷刷刷地丢了十几个眼刀子后，终于将目光转到晴曦的身上。
他的目光如此郑重复杂，让晴曦觉得自己是个世界难题，而老人就是对这问题束手无策被困住的人。
好半晌，晴曦听他喃喃说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天命石都毁在你的手里……”
晴曦这时候忽然想到之前她一直和张女士吹，自己是紫气东来，那是帝王命。
现在想想难道晴天出生，命真不一般？晴曦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人家都说能力越高，责任越大，自己这样的，以后看起来要承担好多责任。
可是不喜欢承担责任怎么办？真讨厌被束缚……
晴曦想东想西，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老人却是询问十元：“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她的气场很奇怪，一到这里，就影响了天机山的运行。
”
十元看了看出神的晴曦，很是满意，随口说：“众多徒弟里的一个，今天拿她试试，有了不小的惊喜。
”
老人沉下脸：“你和我说实话。
”
十元也敛了笑意：“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没什么用处。
至于天命石，我一向看不上这玩意。
这是个要人命的禁器，师兄，你太依赖它了。
这些年，你自己照过镜子吗？你看到过你现在的模样吗？我们年岁相当，你却衰老地如同师父一样了。
”
老人叹口气：“可不这样如何。
天机山的神书丢失了，我们的占卜之术不全，想要算出九州的将来，就必须要天命石。
可现在，天命石却被你毁了！”老人斜睨着十元，眼中责怪之意不减。
十元的怒气终于压制不住，平静的面容上竟然有些可怖：“你当你自己是谁？不过一个上仙境！说白了，就是地仙境的实力！你却要不知死活地算神！算天道！甚至去算九州！你嫌自己命长了？这些东西，我们任何一个都沾不得，那是因果，是要你命的毒果！甚至是天机山会被清算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