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华从高天飞落,居高临下地望着晴曦,赵家的人面含讥笑,也在看着她。
“我看还有谁能拦我!”赵启华冷笑一声,抬手朝晴曦抓来!
她的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了,所有人都失去了能战的力量,只有她一个人直立着身子,目光平静而倔强地凝视敌人。
赵启华的手掌在离晴曦还不到十厘米的时候,他就再难向前。
因为一道青光将他们两人隔开,即便他使尽力气,也难以将掌心的神力击在晴曦的身上!
“晴曦。
”小青就漂浮在晴曦的身前。
“我在。
”晴曦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她见到了小青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他说:“晴曦,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别害怕,就算天要灭你,神要伤你,你也别怕他们。
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活,你想活着,就活着,没人可以强迫你。
”
晴曦哭了,像个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办,一路的陪伴,小青几乎是她最近亲的人,可现在他要离她而去了。
小青低头,在晴曦脸上轻轻一吻,声音如风吹拂到她的耳边:“晴曦,别哭。
你是晴天,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我的晴曦。
我忘记目的,守着你,只愿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前路由我给你挡着。
”
小青身体腾空,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不断地长大,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威压。
赵家的人除了赵启华,全都跪了下去,不是出自他们的本心,却是来自灵魂的颤抖,让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
只有赵启华自己知道,他究竟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弯下膝盖。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怪事一件又一件,这落后的方壶,为何会有这么多不该存在的人?赵启华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灭掉,杀掉所有的人,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转变,就此脱离九州,摆脱天道的折磨!
他的眸子里染上疯狂,嘶吼着:“我不管你是谁,今天都给我留下!”
小青的身体盘踞在高天,居高临下地望着赵启华,眸子中是带着嘲弄,饱含神威的声音传出:“你身上已经打下贪生怕死的烙印,如今,要为自己刷上第二个耻辱——叛徒。
你背弃九州生灵,加入异族,以九州的生命为自己铺路,真是悲哀。
”
小青不屑的话,如看尘埃的目光,触动赵启华敏感的神经,他大吼着:“你不过是一条畜牲,你懂什么!我虽然是神,可我也是人啊,他们竟然派我去前线!我不跑,难道要和那些傻子一起死吗?天神们只会把责任推在我们这种小角色身上,他们从不认为是自己无能!他们为天神,就应该战死!战到只剩下最后一滴神血!而不是派我们去送死!”
小青笑了:“你以圣人的准则要求天神,以小人的准则要求自己。
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你这样的人,其血脉不该残留于世,污浊了九州。
”
他的身体化为一团青光,裹挟着无与伦比的神威,直接撞向赵启华!
这一刻,惊天动地,万物静止,神力相击形成了爆炸,两具身体被神光扯碎,化成无数光雨落纷纷落下,而高天的恐怖气息也随着光雨逐渐消失,最终沉寂。
晴曦一下子跪在地上,泪干涸在眼眶中,已经流不出来了。
方壶还活着的人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们没有力气站起来,一定会高兴地手舞足蹈。
而赵家的人脸色惨白,他们赵家的“天”塌了,迎接而来的将是方壶各个势力疯狂的报复。
他们刚要逃走,一个如鬼魅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我要活着……活着……我不能死……”声音不断重复,若阴魂不散,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赵兮的眸子里却是染上了神采,她高兴地对着虚空大喊:“祖父,是你吗?祖父?你没死对不对?”
阴魂似乎找到了目标,他幽幽道:“我的孙女,我要死了,你能帮我吗?”
赵兮满脸泪痕:“祖父,小兮愿意,你让小兮怎么做?”
阴魂道:“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孙女。
”阴魂呵呵笑着:“你们都是我的血脉,如今,我的肉身已经毁了,我需要一具新的肉体……”
阴魂的话没说完,赵家一众人的脸上已经面无人色,很多人都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老祖,我们可是您的子孙啊,您不能这样对我们!”
“老祖,您要留下血脉啊,我们死了,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你的血脉了!”
阴魂似乎入魔:“不,你们要和我一起长生,我们一起,从此以后,你们将不会受到生老病死之苦。
我赐予你们新生!”
虚空中出现一只半透明的手,约有十几丈长,轻轻一握,就将赵家的数十人握碎,那些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成了血雾。
而后巨大的吸力从虚空中冲出,将这些血雾都吞入腹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赵家其他人都吓破了胆,四散奔逃,但是又怎么抵挡得住赵启华阴魂的攻击,不过眨眼间就死了大部分人,只剩下二十几人或是战战兢兢,或是心如死灰。
当然,还有几个人满身的怨气,破口大骂:“赵启华,你个老匹夫,你不得好死!”
“噗——”
下一秒,这些人也被赵启华的阴魂吞食了。
最后,只剩下赵兮一个人。
她双眼迷茫,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当年出事后,祖父预料到事情的严重,亲自将她封印到神水中,据说这神水中由瑶池水稀释而成,蕴含着无尽的神力,可压制时间之力。
她好好地存活到了这一世。
她的祖父,虽然也自封了,但是天道太针对他了,不断磨灭,连神水中的神力也消耗掉了,到了如今,他寿元将尽,现在,竟然要吃自己的血脉!
赵启华的阴魂望向赵兮,蛊惑道:“小兮,你是的亲孙女,与我最是亲近,我知道,你一定懂我。
”
赵兮怔怔抬头,而后又点点头:“祖父,我懂你。
”
赵启华的阴魂笑了:“不枉费我白疼你一场。
”说着,探出手,要抓向赵兮。
赵兮望着来自自己祖父的死亡之手,只觉得人生一场,不过是笑话。
她轻声问:“祖父,你说,我这样的人死后可有轮回?我听说天神只赐予无罪孽的人重入轮回的机会,这可是真的?”
赵启华的阴魂冷哼一声:“管这些干什么,你将血肉献于我,我长生了,你也就不死,我们不问轮回!”
赵兮喃喃道:“可是我想啊,如果有来世,不做修士,只是普通人也好……天神大致是不会给我这次机会了……”
赵兮的一身血肉精华冲入虚空,虚空剧烈抖动,从里面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轻轻握了握,十分不满意:“还是不够,境界被削弱了。
”他倏尔抬起头,望着这片天地中,那个特殊的人,看着她的身体,目光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晴曦看着赵启华,如看到这世上另她最厌恶的东西:“九州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上天给予你生命真是最大的过错。
”
赵启华直勾勾地瞧着晴曦:“存在就是道理,你的存在,也一定是有着特殊的原因,不如将这一切因果都给我!”他忽然从原地消失,朝晴曦冲过来!
其肉体中钻出诡异的力量,直入晴曦的眉心,可很快,他就惨叫一声,狼狈地缩回肉体中,而后蹬蹬蹬后退数步,望着晴曦,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晴曦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将眼泪都笑了出来,她讽刺对赵启华说道:“难道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无、魂、无、魄吗?我的这具身体,承载不了你那肮脏的神魂!”
赵启华心神不稳,晴曦实在是给了他太大的冲击,没有人会无魂无魄,九州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生灵,她是大恐怖!大因果!”
谁都没想到,在这时,方壶中有个人睁开了眼睛,双目幽暗如渊,她忽然拔地而起,疯狂大笑着,声音似男似女,如最恐怖的大魔,直接逼近赵启华!
赵启华灵觉敏锐,抬掌就把这个人打碎,可身体碎裂的刹那,一团乌光看准时机,冲入他的体内!
“哈哈哈哈,这具身体不错,可助我……”但很快,声音一转,大怒说:“孙子,你这身体不行了!”
乌光来去匆匆,眨眼间冲出去,在人群中盘旋一圈,最后都没有选择,而是光速飞掠向远方。
它寻到树下,感受到一个强大的生灵,立即冲过去,瞬息进入其体内。
那树下打坐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青白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心魔,我等你很久了。
”
心魔刚稳住,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可再要冲出,发现这具身体如囚牢一样,将它困住,再无出去的可能!它咬牙切齿:“公治修……”
男子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是我,天机山不容有错。
”
……
赵启华险些被心魔控制,心中惊怒的同时开始警醒,不敢再大意。
晴曦拾起地上的残器,上面锈迹斑驳,感觉不到其上的无上神威,她抚摸着剑身,漫不经心地说道:“连心魔都嫌弃你,果然啊,不该存于世。
”
赵启华也感受到了身体的状态,原本并无异常,可不知何时,身体好像出现一个漏洞,生命气息在不断流走,散于天地间。
他慌神了:“我不能死!”嘶喊着,大步向前,要把方壶这些不能动弹的人全都吃了,来弥补流走的生气。
晴曦一步站到这些人的最前面,右手握着剑柄,脑中想到的是那日她和小青说的话——
“你现在认识的人,承受不住你血中的力量,一滴足以杀死他们。
”
“随着你修为的精进,你更不可轻易流血,后果你自己承担不起。
也许对普通人是伤,对你就是死。
”
她看着逐渐逼近的赵启华,自语道:“小青,现在不这样做好像不行了……身后,有我想保护的人。
”
晴曦眸光坚定,心中道,小青,我不会死。
你说你是神,是不是也不会死?我们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会有那么一天吧……
她左手握剑身,忍受着剧痛,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沾满了剑身,看到这件残器发出嗡鸣之声,剑光冲霄,直入九天!这才是天神器之威!
晴曦的脸上毫无血色,眸光暗淡,望着手中的剑:“你饮了我的血,就要替我杀掉这个人,我要他消失,再不能存于世上!”
她松开手指,剑身震动,忽然化成极光飞出,裹挟着天神的威压,跨越时间的束缚,一剑破空,在其之前,所有东西都被其神光湮灭,寂灭无声。
赵启华被天神器的威压定住,嘶吼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剑穿身,他的身体消失了,神魂寂灭了。
就如他所说,境界上的差距不可弥补,一件天神器,只一击,就让他烟消云散。
剑划过天空,留下不消散的流光,转瞬飞回到晴曦的身边,但她却无力再拿起这把剑,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天地倒转,她的世界黑暗了……
“小师妹!”
“晴曦!”
很多人挣扎着起身,想要阻止眼前的一切,可那道红光太快了,忽然从虚空中飞出,直接扑到她的身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光燃起,将晴曦吞噬,而后眨眼间,在天地中消失……
时间荏苒,对有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瞬,对有的人来说,却是一辈子。
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方壶休养生息,也让他们适应了九州的仙岛——瀛洲早已经回归的事实。
很多修士都记得,在一百多年以前,出现了一个魔头,他以天下的生灵为食,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遭逢了大难,数不尽的人死去,数不尽的人牺牲。
最后,大魔头被一个小修士消灭了,但是小修士也死了。
据说她是方壶上多少万年难遇的天才,修行神速,天妒之姿,为了天下,以身上的精血浇灌天神器,激发天神器的器灵,斩下惊天一击,彻底消灭大魔头。
至今,方壶很多人家都供奉着她的神像,他们祈求天神,让这位小英雄重入轮回,得以新生。
在其死亡之地,每年都会有人去祭拜,那里没有她的衣冠冢,却有一柄剑插在大地之上,上面青草茵茵,百花绽放,比其他处还要繁茂,很多人相信,这是她有灵。
很多人都知道,这柄散发着古韵的剑是一件无主的天神器。
方壶和神州的人都没打过此剑的主意,一是出自敬重之心,二是百年前,很多人都看到那冲入九天的剑光,感受到来自天神那个等级的威压。
他们更知道,剑灵没有死,不可心怀鬼胎。
但是瀛洲的人不这么认为,在那场大战发生的三年后,他们就回到了祖地,见到了同属九州的方壶和神州,被他们的弱小惊住了。
百年的时间不断磨合,让方壶和神州的修士低于瀛洲一头,不是地位,而是来源于实力。
瀛洲的人见到,方壶和神州的人就喜欢去那个地方祭拜那个几乎被神化了的天才人物。
在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并不服气,还有很多人眼馋于天神器,终于,有的人忍不住出手,凝出道道神光,抓向天神器。
他是神境强者,虽然有自己的武器,但是这件无主的天神器更让他心动。
只是神光还未接近古剑,剑身上就荡出血红色的涟漪,涟漪散开,当即将这名神境强者击溃,自此灰飞烟灭!
暗中观望的很多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的同时,也在心底打消了霸占天神器的心思。
老辈人物不敢出手,但是小辈人物心中不忿。
当他们这些天才人物打败方壶和神州同辈的对手之时,对方总会擦去嘴角的血迹,而后站起来,脸上流露着既是遗憾又是骄傲的神情:“方壶与神州百年前遭了大难,很多奇才折损,大多数人闭关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还有一位,如果她活着,分分钟秒杀你们!”
这个死去的人,身上加满了光环,就像是无处不在的拦路石,总是出现在他们必经之路。
仿佛他们怎么做,都达不到她的程度,瀛洲很多的奇才都对那个死去的人不满。
当然,他们不是傻子,去挑衅天神器,而是去那片坟地,看着祭拜她的人,从言语上进行羞辱。
或者很多人,将比试的地点定在那里,在那座坟前,打败方壶和神州的人。
这一日,又有修士前来祭拜,却被瀛洲的修士挑衅,方壶的一个少年见到自己带来的花束被对方斩掉,心头火起,大怒:“你们在自得什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九州的骄傲已经被你们抛弃,看看你们的衣着,看看你们脑中的思想,你们完全被异族玷污!同为九州的人,我以你们为耻!”
惹怒少年的人,是三个瀛洲的修士,他们来自川岳帝国,衣服类似于现在的和服,脚下踩着木屐,腰间陪着长剑。
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品头论足,是件耻辱,三个来自川岳帝国的修士立即大怒,“你懂什么,东奴原本就是九州一支,只不过为避难,另寻了出路,在宇宙中找到了其他生命之星,自此改为海冥。
”
少年听了,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丧家之犬!背弃了祖宗,丢了良心。
和外敌一同入侵九州,说起来,东奴比其他的人还要可耻!”
川岳帝国三人中,年纪较大的人阴沉道:“就算可耻,你这种人也要跪服在我们川岳的脚下!”他拔出腰中的剑,指着少年:“我给你个机会,立刻跪在地上,从我□□爬过,喊上三声‘我错了’,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否则,别怪我让你血溅当场!”说着,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坟地,狞笑道:“你不是喜欢这里吗?就在这里永远陪这个死人!”
另两人听了,赶紧去拽这人的衣袖,小声传音:“北原,不要乱说,这件天神器有剑灵,似乎认那人为主了!”
北原呸了一声,呵斥两人:“你们何必大惊小怪,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认她为主又如何?她早就死了。
这把剑也有近十年没有动静了,难不成偏偏在今日要翻出浪来?我们瀛洲不过是不想惹事,否则,请出神,联手一击,难道还制服不了此剑?不过就是看在这些虫子可怜,让他们留个念想!偏偏这些虫子不知好歹,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跟在北原身边的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他们身份不比北原,后面有个庞大的家族支撑,平日里虽然嚣张,但是都把握好一个度。
如今为了星象门的名额,才寻到机会,和北原的小少爷走在一起。
但是这个小少爷有些时候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清楚,暗中觊觎天神器的,不止是之前的神境强者,还有一位神,趁暗月无人,悄悄来了此地,布好了阵纹,想不被外人所知,一举夺得天神器,但是险些被天神器直接斩在阵纹里。
当时,这件天神器也仅仅一击而已。
看着神血洒下满地,他们好久都不敢从暗中走出,就怕被人灭口。
这样的一柄剑,认那个人为主,可见那人到底有多厉害,他们虽然不是方壶也不是神州的人,但是依旧对强者有敬畏之心,尤其是那种需要仰望的人。
如今就在她的身死之地,这个北原的小少爷不知死活的话,让他们心惊胆战,就怕惊醒剑灵,直接被灭在当场!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要放弃这个机会,瀛洲有势力的人很多,不必把宝都押在一个蠢蛋身上,况且,如果进不了精英门,进入普通门也是可以的,只要努力,就有机会。
如果命没了,一切就都没了。
北原见两人想走,登时大怒:“你们两个叛徒,难不成是鸡胆子,一个坟地,一把剑就把你们吓住?”他嘲笑着:“要是那死人从坟里爬出来,你们岂不是要被吓死?”
当然,北原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很清楚,百年前的大战,那人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这里只是葬着一柄剑而已。
可谁成想,一直安静的方壶少年,忽然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着他们的身后:“那……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