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朝凤是在说众横捭阖的天下局势,可若是仔细听,就会发现,她说的其实是匈奴当今的局势。
“侍奉强国,只能使那些搞连衡的人凭借外国势力在国内捞取高官;援救小国,只能使那些搞合纵的人凭借国内势力从国外得到好处。国家利益没有确立起来,而臣下倒先把封地和厚禄都弄到手了。”说到这里,朝凤顿了顿,笑着扫了一眼周围。那眼神半带着调侃,可是却像是刀子一般的,扎进了在场大臣们的心里。
人都是有私心的,更何况还是在有权力支持的情况之下。朝凤笑了笑,继续开口道:“尽管君主地位降低了,而臣下反而抬高了;尽管国家土地削减了,而私家却变富了。事情如能成功.纵横家们,就会依仗权势长期受到重用;事情失败的话,纵横家们,就会凭借富有引退回家享福。君主如果听信臣下的游说,事情还没办成,就已给了他们很高的爵位俸禄,事情失败得不到处罚;那么,那些游说之士,谁不愿意用猎取名利的言辞,不断去进行投机活动呢?”
细细想来,到果然是如此。都说乱世出英雄,可是事实上在这场逐鹿之战中,出现的人,却是良莠不齐的。料事如神的谋士的确是有的,可是随便开口,甚至是给出错误指导的人,却也是大有人在。莫离点点头,示意朝凤继续往下说。
“所以国破君亡局面的出现,都是因为听信了纵横家的花言巧语造成的。这是什么缘故呢?这是因为君主分不清公私利益,不考察言论是公正确,事败之后也没有坚决地实行处罚。”朝凤笑笑。不再提北彝的事情,反倒是给莫离出起主意来“纵横家们都说:‘进行外交活动,收效大的可以统-天下,收效小的也可以保证安全。‘所谓统-天下,提的是能够打败别国;所谓保旺安全,指的是本国不受侵犯。兵强就能打败别国。国安就不可能被人侵犯。而国家的强盛和安定并不能通过外交活动取得,只能靠搞好内政。现在不在国内推行法术,却要一心在外交上动脑筋。就必然达不到国家安定富强的目的了。”
这话看似是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可是事实上,却是严重的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但是由于朝凤没有明确的点名,所以在场的人明知道,却也没法对号入座。
“的确是这样的,这世上的人太过多了,想要管理起来。却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而且才华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看出来。不知道在这么多人这种,应该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莫离看了看朝凤,开口直接问道。
“废除旧奴隶主贵族特权,和世卿世禄制度。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朝凤的话虽然短,可是却却字字叫人心惊肉跳。
卿是匈奴高级官吏的称呼。‘世卿’就是天子,或诸侯国君之下的贵族,世世代代、父死子继,连任卿这样的高官。禄是官吏所得的享受财物。世禄就是官吏们世世代代、父死子继。享有所封的土地及其赋税收入,世袭卿位和禄田的制度在匈奴一度十分盛行。就是现在也还是存在。
“现在君主对于臣下的言论。喜欢悦耳动听而不管是否恰当;对于臣下的行事,仅欣赏他的名声而不责求做出成效。因此天下很多人说起话来总是花言巧语,却根本不切合实用,结果弄得称颂先王、高谈仁义的人充满朝廷,而政局仍不免于混乱。”
这话看似是在说莫离不会辩别,实际上。却是含沙射影的说旧贵族:“立身处世的人竞相标榜清高,不去为国家建功立业。结果有才智的人隐居山林,推辞俸禄而不接受,而兵力仍不免于削弱。兵力不免于削弱。政局不免于混乱,这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呢?因为民众所称赞的,君主所优待的,都是些使国家混乱的做法。”
“看来孤被蒙蔽的很深啊,还请凤儿继续说下去。”莫离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朝凤,就像是在沉痛自己遇人不淑一般。
“现在全国的民众都在谈论如何治国,每家每户都藏有商鞅和管仲的法典,国家却越来越穷,原因就在于空谈耕作的人太多,而真正拿起农具种地的人太少。全国的民众都在谈论如何打仗,每家每户都藏有孙子和吴起的兵书,国家的兵力却越来越弱;原因就在于空谈打仗的人太多.而真正穿起铠甲上阵的人太少。所以明君只使用民众的力量,不听信高谈阔论;奖赏人们的功劳,坚决禁止那些无用的言行。这样民众就会拼命为君主出力。”
一个兔子跑,很多的人去追,但对于集市上的那么多的兔子,却看也不看。这不是不想要兔子,而是所有权已经确定,不能再争夺了,否则就是违背法律,要受到制裁。若是打了胜仗,这功劳自然是那些贵族老爷的,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打了败仗,贵族虽是没有什么好处,却也不会有什么损害,倒是若是自己的损害了身体,就只能自食苦果了。如果人人都抱有这样的想法,那在战场上就不会有人出全力,战争自然就会失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利害关系,人的心理无不“畏诛而利庆赏”(,人君的职责,就在于利用“刑”“德”二手,便民众畏威而归利。俗话说‘法不阿贵’,朝凤认为,若是先要得胜就自然应当‘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朝凤笑笑,开口提议道。
这话说完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了些许的变化。习惯了世卿世禄制度,不饶而获的旧贵族脸上自然不好看,甚至还表现出了愤怒的杀意。而以新贵族为代表的,空有才华热情,却没有财富背景的新贵族,则表现的很是激动。就连莫离的脸上,也展现出了笑意。
看着在场众人的表情,朝凤勾了勾嘴角,浅浅的一笑。人们一向就屈服于权势,很少能被仁义感化的。孔子是天下的圣人,他修养身心,宣扬儒道,周游列国,可是天下赞赏他的仁、颂扬他的义并肯为他效劳的人才七十来个。可见看重仁的人少,能行义的人实在难得。所以天下这么大,愿意为他效劳的只有七十人,而倡导仁义的只有孔子一个。
鲁哀公是个不高明的君主,面南而坐,统治鲁国,国内的人没有敢于不服从的。学者们游说君主,不是要君主依靠可以取胜的权势,而致力于宣扬施行仁义就可以统治天下;这就是要求君主一定能像孔子那样,要求天下民众都像孔子门徒。这在事实上是肯定办不到的。
自己提出废除旧奴隶主贵族特权,和世卿世禄制度的要求,的确是可以让匈奴更加富强的。莫离是个明君,所以他一定会听。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既然有给了莫离这么大的维护,就自然会给旧贵族带来那么大的伤害,而新贵族,与旧贵族之间的矛盾,也会更加的剧烈。
环视着周围,朝凤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诡异。若是说刚刚拜伦他们,还想把自己禁锢在冷宫,看着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那现在他们想的就是尽快的把自己送出去,好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不过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既然这个想法已经告知莫离了,那便会像是把一粒种子,种在泥土之中,早晚会有发芽的一天的。
“辰星公主年幼无知,若是作为质子,之怕是会被人利用,做出不当的行为,损害家国利益。既然娘娘能够通晓大意,知明大礼,主动请缨。还望陛下莫要辜负娘娘的一份心意。”经过了仔细的思考,拜伦还是像朝凤服了软。
两害相交选其轻,与其让她在这里出馊主意,还不如让她走远一点,祸害别人去。再说了,拜伦在心里冷冷的一笑,质子,就是人质,你说人质会是什么待遇?他们的武功才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和血统,够不够分量送到别的国家做人质。
通常情况下,女子应该是不能为质的。毕竟女子的地位基本都是附庸。那就不是叫做质子了,而是上贡美女。可是她的身份实在特殊,大夏的公主,以前的王后。拜伦扫了扫朝凤,莫离虽是在加压下,废后了,可是却并没有昭告天下。可见这个女人的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不过再高又怎么样,这里是西北,早就不是大夏的控制范围了。到了北彝之后,就是匈奴都不能再去关心她的死活了。不过也好,倒是了却了自己当时,那一巴掌的耻辱。拜伦笑了笑,目光有些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