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跟着朱丽走出布道院。
铁石镇是个中型城镇，人口大约三千不到。
房屋多用开矿采出的山石砌成，街道上也铺着碎石子。
不少镇民听到了召集钟声，聚集在路边。他们看到朱丽便围上来问道：“朱丽神师，这是出什么事了？”
朱丽安抚镇民：“无论出了什么事，天堂都会庇护大家。各位不用急，我和菲尔斯现在就去镇政厅。”
“我们也一起去。”
“对，我们一起去。”
“走啊！跟朱丽神师一起去。”
镇民们显然很拥戴朱丽，十来个人跟着朱丽前行。
镇政厅与布道堂正好在铁石镇的两头，吴成和朱丽一路走去，身边聚拢来越来越多的镇民。
最终，上百人浩浩荡荡地涌向镇政厅。
镇政厅是铁石镇中最高大的建筑，楼顶有一个召集钟，此时钟声已停，吓跑的乌鸦们又飞了回来，乌压压的一片落在钟楼顶上，看着下方的人群。
镇政厅前两个卫兵看到一大群人走来，有一个立刻进门报告，另一个装模做样地拦在居民。
镇民们都相互认识，不少人七嘴八舌地问那卫兵出了什么事。
可惜站岗的卫兵不可能知道，最多只是说镇上的大人物们都来了。
不一会儿，有个瘦个子跟着进去报告的卫兵走了出来。
镇民们见到他，纷纷喊道：“达尔，出什么事了？”
达尔是镇长秘书，他对着镇民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今天只是开政务会议，没什么大事。大家不用聚在这里，都回去吧。”
镇民们交头接耳，但没有散去。
秘书达尔扫了眼镇民，瞧见朱丽和吴成在人群中，面露喜色，走到朱丽面前说：“朱丽神师，我们正在等您。今天主要是讨论警卫队和修渡口的事，您请。”
朱丽看了眼镇长秘书，回头对镇民说：“大家都请回吧，今天确实是政务会议。”
镇民们听到朱丽也这么说，这才慢慢散去。
吴成站在朱丽身后，就近瞧见秘书达尔的额头上都是细汗，知道肯定不是讨论什么政务那么简单。
吴成跟着朱丽和秘书达尔走进镇政厅。
秘书达尔擦擦额头的汗，带着点谄媚说：“朱丽神师，刚才真是多亏您帮忙。”
“愿天堂庇护众生。”朱丽叹了口气，“我倒真希望是讨论修渡口的事。”
秘书达尔一边引路，一边说：“您知道我们修不起新渡口。矿上的出产越来越少，如果不开新矿井，很快连上头的缴税都不够。”
朱丽摇头说：“这些不是我该管的事，你对我说也没用。”
秘书达尔讪笑两声，又忙不迭擦汗。
议事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
镇长帕斯是个大胖子，唇下留着棕色的卷胡须，他双手相握放在肚子上，坐在最上首。
镇长帕斯左手边坐着税务官道里，这家伙戴着单片眼镜，看人总是眯眼，任何人被他打量都会觉得不舒服。
镇长帕斯右侧坐着警卫队长詹科，詹科身材异常魁梧高大，他的衣服好像小了一号，绷紧在身上，一块块肌肉似乎随时都会爆出来。
除了以上三位，还有政务官罗姆、法务官埃斯、矿井老板杜塞尔等人。
“朱丽神师，我们都在等你。”镇长帕斯看到朱丽进门，站起身来。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向朱丽致意。
布道堂的代言人朱丽，代表着天堂庇护所的意志，是铁石镇最高教务负责人，她不属于政府系统，但地位超然，也极有权威。
朱丽走到镇长帕斯身旁坐下，她拥有特殊的座位，与镇长齐平。
一般朱丽不需要出席政务会议，但如果出席，必定是坐在这张代表天堂庇护所的座椅上。
吴成站在朱丽身后，他没有座位，但地位也不是镇长秘书达尔那种跟班可比。
吴成作为布道堂的传播者，类似于朱丽的弟子或学生，在这种会议上，甚至拥有建议权，可以随时发言。
“帕斯镇长，你既然敲了召集钟，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朱丽单刀直入，不敲钟她根本不会来。
这是朱丽和镇长帕斯之间的默契。
“确实发生了不得不请动您的事情。”镇长帕斯点头，“达尔，把老约翰叫进来。”
秘书达尔立刻快步走到侧门，朝外喊了一声，一个脸面乌黑，留着大把白胡子的老头被叫了进来。
老头身上还穿着矿工特有的背带裤，腰间挂着把短铁锹。
“老约翰，把刚才告诉我们的，再对朱丽神师说一遍。”镇长帕斯摸着卷胡说。
“朱丽神师，菲尔斯先生，愿天堂庇护众生。”老约翰见到朱丽以及吴成，马上双手交叉抚胸鞠躬。
看来老约翰是位很虔诚的信徒。
“愿天堂庇护众生。”
“愿天堂庇护众生。”
吴成和朱丽都是双手抚胸回礼。
“老约翰，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朱丽语气温和。
“有，有。”老约翰两只手在身上擦了擦，他显得紧张，毕竟周围还坐着很多镇上的大人物。
“老约翰，就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快！”警卫队长詹科有点不耐烦，催促老约翰。
“是，是。”老约翰一边点头，一边深吸了口气，“我是个矿工。”
“不要说废话。”警卫队长詹科瞪了老约翰一眼，不等老约翰接着说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好。”老约翰缩了缩脖子，“今天，今天我去新矿坑找矿脉。那个矿坑已经打了两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像样的矿脉出现。以前最多打过四十多天，都能找到矿脉。我干了一辈子的矿工，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事，除非一开始矿坑就选错了方向……”
老约翰说起开矿滔滔不绝起来，跑题也跑得厉害，连镇长帕斯都有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老约翰，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矿工。”朱丽语气依旧温和，“你在矿坑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对，对。”老约翰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今天我决定从矿坑最深的地方开始，重新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漏看的地方。”
“我提着矿灯。”老约翰说到这咽了口唾沫，“快走到底的时候，听，听到前头有声音。那是好像是说话声，虽然我听不懂，但就是像一群人在交谈那种，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也向各位大人解释过，矿坑里除了守在门口的托比，还有中间接应的小约翰，那是我儿子，就没别人了。”
吴成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他知道老约翰讲的一定很重要，多半和他的晋级任务有关。
老约翰停了一下，朱丽微笑着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我心里很害怕。
“朱丽神师，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开矿的，有个古老的禁忌。
“勘察矿坑时，只能提一盏灯去。
“因为矿井打得深了，可能会打穿到地精的家去。
“地精最恨亮光，看到亮光就会扑上来，还会灭掉所有亮光和带去亮光的人。
“所以带一盏灯去，遇到地精时，只要把灯扔了向外跑，地精们灭掉那盏灯后就不会再追来了。
“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是地精。
“我于是把矿灯放在地上，远远躲开，想看看有没有地精跑出来。
“我躲在矿洞的一个拐角里，等了一会儿，没瞧见有地精出来。
“在矿井里待久了，听错了也是有的，我想是不是听错了，便想回去拿了灯继续查看。
“我刚从拐角出来，从矿坑那头也跑出来两个怪物。
“我们当时就隔着矿灯相互对视，那两个怪物忽然扑向矿灯把它打灭了。
“我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小约翰，快跑，小约翰，快跑’。
“我感到有人在追我，有很多脚步声在身后。
“我拼命跑，一刻都不敢停，然后看到前头有光。
“我怕是小约翰来找我，就又喊‘丢掉灯，是地精’。
“但我看到来的人是托比，这小子笑我，说‘老家伙，你个鸡胆子’。
“我上前抓住托比，要他跟我一起跑。
“他甩开我的手，根本不理我。
“我说‘地精，有地精’，他说我鬼扯，他干了二十年，从没见过什么地精。”
“我朝后看了眼，黑漆漆的好像有很多东西要扑过来，于是继续往外跑了两步，然后想继续回头劝他。
“但我马上听到托比的惨叫声，那灯光也灭了，我不敢留，只能拼命跑，一直跑到矿坑外。
“那些地精没有追来，我想因为他们怕太阳。”
老约翰说完，整个人都喘着气，彷佛重新在矿坑里跑了一遍。
警卫队长詹科接口说：“我们接到报告，已经派人封锁了矿坑。”
吴成心里一动，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派人进去确认过？”
警卫队长詹科说：“我们派了两个人，和老约翰、小约翰一起进去。他们找到了托比的残骸，吓得都逃出来了，不敢再往深处去。我的人判断，托比很像是被吃掉了。”
朱丽回头看了一眼吴成，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吴成想了一下，又问：“老约翰，你看到了那些地精，它们长什么样？”
“隔得远，没看太清，就我一半高，头上长着角。”老约翰回答。
“几根角？”
“好像是两根。”
“它们是什么颜色？”
“深色，也许偏红。”
“你以前见过地精没有？”
“没有。”
“其实你不确定那是地精吧？”
“但不是地精是什么？他们扑灭了亮光。”
吴成拥有菲尔斯的记忆。
菲尔斯能成为传播者，学习过很多教职人员需要掌握的各类知识，他的记忆里没有所谓地精这种生物的任何信息，但头上长着两根角，半人高，偏深红色，倒是符合一种地狱生物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