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等到战斗结束,狩猎队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已经是人困马乏了。
其中以苏冬冬的状况最为糟糕,林朔用神念一探,发现这女人身上到处都是暗伤。
她身上的肌肉绝大部分都处于拉伤脱力的状态,也不知道她这一趟行刺,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把昏迷过去的苏冬冬交给苗小仙医治后,林朔就去问贺永昌了。
刚才贺永昌待着的地儿,他也待过,知道那边视野好,以贺永昌的目力应该能看到事情的经过。
没想到这一问,老贺支支吾吾的。
面对总魁首的询问,贺永昌这时候心里有点儿小矛盾。
刚才看到苏冬冬那样的行为,从理智上来说,这当然是愚蠢的。
可不知怎么了,贺永昌在目睹了那一切之后,对这个女人起了恻隐之心,有点同情她。
于是就想着,这女人在总魁首面前这么要强,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多少替她遮着点儿羞。
当然这一切是有前提的,就是不能在狩猎情报上欺瞒总魁首。
所以这话说起来就有些两难,苏冬冬是在两分钟之内就把那头吹号的异种干掉的,结果在林朔这边,她这一趟来回是一个多小时,时间圆不上。
瞎编肯定不行,这样那头异种的实力就会被夸大,情报就不准确了。
贺永昌一边想着措辞,内心挣扎了一会,然后觉得还是算了吧,于是说道:
“总魁首,我看到她花了两分钟就把这支号角从这儿弄出来了,至于之后这段时间她在忙什么,您可以自己猜。”
林朔听完翻了翻白眼,心想哪有这样汇报情况的。
老贺原本挺规矩的一个人,这眼瞅着也被魏行山带坏了。
不过贺永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朔也就大概知道苏冬冬经历过什么了。
因为发生这段对话的时候,其他人在营地附近清理战场,林朔和贺永昌两人已经来到五公里之外这片山谷里。
这就是苏冬冬之前斩杀那头吹号异种的地方。
眼前的这些碎尸块,应该是一头体型庞大的人形异种,拼起来身高怎么看都在十米以上。
这东西不仅生前体型特别大,死后味儿还特别冲,林朔捂着鼻子找了找,发现它是有脑袋的,跟篮球那么大,独眼,嘴边露出两枚半米长的獠牙。
这个尺寸的脑袋,安在十米高的雄壮身躯上,显然是不太协调的,头小身子大。
不过有脑袋总比没脑袋强,这东西显然就是今晚这些异种的头目,负责指挥作战的。
而来这里之前,林朔也近距离观察过那枚巨型号角。
当时他仰头看着,好家伙,里头都能住人了。指节敲了敲回声铿锵有力,有点像金属材质。
轻轻推了一把,林朔肩头打晃,号角也动了动。
猎门总魁首心里就有数了,这枚东西虽然中间是空的,可本身材质密度大,分量跟追爷是差不多的,两千斤左右。
这个重量的东西,让一个苏家猎人从五公里外的地方往回搬,但凡这样的指令出现在事后的狩猎简报上,猎门老谋主曹余生能把当时的狩猎队长骂到羞愧自尽。
当然了,这趟狩猎队长是林朔,曹余生不至于骂得那么难听,可之后肯定少不了埋汰几句。
林朔对此挺犯愁的,因为这事儿说不清楚,于是就向贺永昌确认道:“她是把那枚号角,从这儿往回搬?”
贺永昌挠了挠头,心想我是尽力了,确实瞒不住,于是如实说道:“先是拖,拖到半道拖不动了,之后是推。
推到当时你在的山头附近,又推不动了,坐地上哭了一抱,然后起来补补妆,歇了会儿,看样子是想把东西背起来,到你那儿去复命。
结果背不动,掉下来了。
不死心啊,接着推,推着推着东西没动弹,人晕过去了。
反正前后折腾下来,一个来小时吧。”
林朔听着心里怪难受的,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然后他看着贺永昌:“那你当时就干看着,也不过去搭把手?”
贺永昌笑了,说道,“您细琢磨,她这么干,想被别人看到么?
肯定是不想的,我要是过去帮忙,她羞愤之下说不定就把我给灭口了。
我一想算了吧,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反正当时局面已经稳下来了,随她折腾呗。
一会儿等她醒过来,总魁首我劝你也别戳破她,人姑娘性子这么要强,你戳破她就是伤她。”
林朔叹了口气:“这女人真是……愚蠢。”
“嘿。”贺永昌看着林朔的神色,“总魁首,你这是心疼了。”
“什么就心疼了?”林朔白了贺永昌一眼,“我这是痛心疾首。”
“得了吧。”贺永昌摆摆手,“咱说回正事儿,今晚这场战斗,我觉得有点儿奇怪,开始得那么突然也就算了,结束得也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不是这种东西的全部实力,总魁首你怎么看?”
“肯定不是全部实力了,他们战斗起来倒是悍不畏死,可战术就跟闹着玩似的,葫芦娃救爷爷,一拨一拨来送。”林朔摇头说道,“而且这个吹号角的异种身边,显然是没有什么防护力量的,就它一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敢吹号暴露自己。”
“脑子看起来不太聪明。”贺永昌说道。
“但肯定比那些无头异种聪明。”林朔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回头到了地底,说不定会有更聪明的,而且数量也会比我们今晚遭遇的多。”
“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啊。”贺永昌说道,“所以我觉得,既然形势严峻,总魁首你还是得注意队里的士气,必须要把他们所有的战力都激发出来。”
林朔愣了一下,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这儿反正也没摄像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贺永昌左右看了看,“就是有些人的心情,你得照顾一下。
尤其是苏冬冬,她是我们这支队伍里的重要战力。
你看她这趟活儿干的,结果是还行,可为了在你面前有个好的表现,她显然是透支了。”
“这是她性格问题吧?”林朔迟疑道,“跟我怎么对她关系不大吧?”
“关系大了。”贺永昌说道,“总魁首,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她的吸引力是什么?
正常来说,应该是美色对吧。
可是苏冬冬的美色,在你这儿有效果吗?
应该是没效果的,或者说哪怕有效果也被你给否定了。
那她如今在你面前,价值在哪里?
她凭什么能吸引你的注意,给你留下好印象?
不就是她自身的能力吗?
她自己就是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会在你面前逞这个强。”
“老贺。”林朔愁得直揪头发,“你既然这么理解她,不如你把她搞定算了。”
“您就别害我了。您自己招的蜂引的蝶,您自己搞定。”贺永昌翻了翻白眼,“反正我觉着吧,你至少可以虚与委蛇一下。
在背着摄像机的时候,多少给她些甜头。
哄着呗,这样她情绪稳定了,也就不会继续干这种蠢事,把自己跟狩猎队都害了。”
“不能这么办事儿,这是饮鸩止渴。”林朔摇头道,“现在是哄下来了,以后怎么办?”
“我的总魁首啊。”贺永昌摇头道,“就目前这个形势,咱就先别考虑以后了,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我退一万步来说,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您是觉得死在这儿强呢,还是死在家里强?”
“那肯定不如死在家里了。”林朔说道。
“这不就结了。”贺永昌说道,“你现在哄着她,回家之后挨三位夫人一顿收拾,然后苏家姐妹反目成仇。
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死是肯定死不了。
这么赚的买卖,你干嘛不干呢?”
“老贺你现在变了。”林朔喃喃说道,“你之前三观很正的。”
“总魁首你都三个媳妇儿了,就别跟我提那方面的三观了。”贺永昌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是好事,可得分是什么时候。
这会儿,您还是重操旧业算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苏家姐妹虽然年纪有长幼,可模样很相似,这是并蒂双莲,您干脆把她们一勺烩了。
以后谁敢对这事儿不服气,您不用说话,我贺永昌跟他们谈。”
“不是……”林朔正要继续表态,发现贺永昌已经拍拍屁股走了。
“老贺你等等我……”林朔赶紧追上去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脑子确实有点儿乱,你再跟我分析分析。”
贺永昌大步流星地走着,笑道:“说到底,这事儿还得问您自己。
人活一世,骗别人可以,但别骗自己,不然活着没滋味儿。
我现在是看出来了,您是爱听我说这种话。
不好意思,我老贺虽然是您的下属,可也不是那种溜须拍马之辈,这就不伺候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番话,贺永昌脚下一点,人影一晃这就跑了。
以老贺的速度,林朔当然能追上他,可这会儿猎门总魁首心里含羞带臊的,没这个脸皮追上去。
脚下慢悠悠地走着,这会儿天上乌云散去,月亮出来了。
今天按农历是十五,正是月圆之夜,月亮一出来,林朔就把夜视仪给取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虽然依然朦朦胧胧,但至少能看个大概。
人在月光下走着,思绪翻腾。
原本林朔对苏冬冬这个女人,已经有应对办法了,总结起来一句话: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巍然不动。
管你整什么幺蛾子出来,我不搭理就是了。
可今晚这事儿看下来,这么做行不通。
自己再心如止水,架不住苏冬冬自己会去作死。
这女人真要把自己给作死了,这个损失显然不是目前的狩猎队可以承受的。
那么就如贺永昌所说,逢场作戏一番?
可是自己的性子,林朔自己很明白,逢场作戏那种事儿,他是真的菜。
不然他早就这么干了。
不是不会演戏,而是事后对方一认真,他脸皮子薄不会去抵赖,这就容易假戏真做。
回到家里,这就又给anne心里添堵。
正愁着呢,怀里卫星电话响了。
一看号码,就是anne打过来的。
林朔赶紧接起来,想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觉着他很想念自己这位爱人,可万般事由哽住了喉咙,无从开口。
anne一开始也没说话,等了一会这才开口道:“贺永昌刚才把事情跟我说了。”
林朔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老贺你真够可以的,溜那么快原来是回营地跟老板娘告状去了。
“你是怎么想的?”anne接着问道。
“还请夫人赐教。”林朔说道。
“就按贺永昌说的做吧,这样你活着回来的机会大一些。”anne淡淡说道,“不过姐妹俩共侍一夫这种好事,你就别惦记了。出了西王母地盘,你们俩一拍而散,回头她要是纠缠你不放,我会出手收拾她。”
“这样不妥吧?”
“妥不妥你自己心里没数吗?”anne说道,“总之我会不会收拾她,还得看她以后的表现,你回来肯定要挨收拾的。”
听到anne这番话,等于是楼上第二只靴子落下来了,林朔心里算是多少有底了。
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所以他叹了口气没吱声。
“哼。”anne冷哼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把电话收进怀里,林朔一抬头,人刹那间恍惚了一下。
刚才他接着电话,脚下是不慢的,不知不觉已经快到营地了。
于是月光下这一抬头,他就看到anne在前面的山头上站着,似是翘首以盼,等着自己回来。
再一回神,他明白过来这不是anne,而是苏冬冬。
她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