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易笙拖着睡得酸软的身体起了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就去厨房里煮了一锅白粥。
浓郁的米香在厨房弥漫开,易笙吸了吸鼻子,而后拿出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突然就想起了几个月前顾景遇发烧敲开了她的门,她也是煮了这样一碗白粥。
从医院离开后,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见过顾景遇了,就连她被网暴,顾景遇也没有打来电话问一句。
易笙觉得心里有些疼,许承昔说过缘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如果对方都放弃了,那她还能握住吗?
偶尔在微博上还能刷到言九溪依旧未曾醒来的消息,顾景遇应该是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吧。
真好啊。
易笙落寞地感叹,苍白的小脸浅笑着,手轻轻地拿起陶瓷勺子,舀了一勺热气腾腾地白粥送入苍白的嘴里。
这个秋天可真冷,连粥都温暖不了身体的寒冷。
十月很快过去,易笙没再见到顾景遇。
顾景遇没来找她,她也拉不下面子去找他。
十一月很快到来。
十一月七号这天,立冬。南寻的天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空气里经常有飕飕的阴风,易笙外出倒个垃圾也要捂紧自己的毛衣外套才行。
今天,易笙突发奇想要去南铭寺看看,不知道去那里会不会偶偶顾景遇呢,就像她去爬山的那个清晨,突然就见到顾景遇倚在拱门上,然后漫不经心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走到了她的心上。
门一拉开的瞬间,对面的门也忽然拉开,没有一点点征兆,她就这样在时隔了十几天的日子后,仓皇的见到了顾景遇。
顾景遇似乎清瘦了些,那双常年幽深深邃的眼眸此时布满了红血丝,就连一向干净整洁的脸庞上也长出了青黑色的短胡渣。
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易笙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便觉得心里胀胀的,眼睛也开始发酸。
原来她这么想他。
顾景遇似乎也没想到会遇见她,所以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后的顾景遇意识到自己此番有多邋遢后心里悔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神色轻松地勾起薄唇,说:“好久不见。”
这一句好久不见直接触动了易笙柔软的心脏,眼泪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她猛地一个扑进顾景遇的怀里,在他怀里哭着,捶打着:“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说要冷静分开一段时间你就真的再也不来找我了,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就连我被网暴你也不出现在我身边,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感冒了出门买药都要被人家指指点点。”
直到此时此刻,顾景遇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她才知道,所有的原则与冷漠在面对顾景遇时都自动无效,前段时间所有的坚强与不在意也只不过是因为没人可以在她身边让她哭诉,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哭。
而这一切,在突然见到顾景遇后,全都化为了浓烈的委屈情绪,让她一时之间有些遭受不住,只想紧紧依靠在他怀里。
顾景遇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易笙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一刻也不想放手,就算言九溪再次用自杀威胁,她也不要放开顾景遇的手了。
她不能没有他啊!
这个夜晚,两人和好如初,再次回到了那段甜蜜的时光里。
易笙窝在顾景遇怀里,紧紧地盯着他看,一刻也不想把眼睛移开。
顾景遇第n次叹息以后,终于还是取下了眼镜,放下了手里的书,温柔地拍拍易笙的头:“不早了,睡觉吧。”
易笙摇摇头:“不要,我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好不真实。我怕我睡一觉起来后你就不见了,我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顾景遇轻笑着用食指碰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你呀,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就是真真实实地在你身边呢?”
易笙蹙眉思索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脑子一热胡诌道:“你亲我一下。”
顾景遇愣了一下,片刻,在易笙脸红成猴子屁股的时候轻笑,然后轻轻地俯身,靠近,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易笙的眼角,易笙微翘的眼睫如羽毛般扇动。
顾景遇将易笙往上提了提,让易笙更好地躺在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拥抱她,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她的背,给以她最大的安抚:“是我不好,没有给够你安全感,才让你因为九溪的事要和我分开。现在我都处理好了,以后九溪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就只有一个你了,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所以不要担心我会不见。”
热泪在易笙眼眶里打转,她不想让顾景遇知道自己哭了,赶紧止住泪水,接了其中的一个话题:“你怎么解决的啊,她妈妈毕竟小时候救了你,她现在也还躺在医院没有醒……”
顾景遇修长白皙的手指穿过易笙的发,他漫不经心地玩着指间的柔软:“既然赔不了人,那就只能赔钱了。我把现在有的财产都过到了她的户头下,以后我就是穷光蛋了,得靠你养活了。”
易笙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在他的印象里,顾景遇一直都是很体面的人,现在竟然一分钱都没有了,难怪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只不过一件很普通的夹克外套。
易笙心里动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那我要更努力地写小说赚钱了!要不你把你那房子卖了吧,能省点钱是点钱。”
顾景遇喉咙间溢出轻笑。
易笙横了他一眼:“我说认真的,咱俩现在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随意挥霍了!”
“你现在不怕和我吵架没地方去了?”顾景遇笑,以前他提出同居的时候,易笙用这个理由拒绝过他。
易笙没想到他来这茬,噎了一下,然后脑袋飞速运转:“所以让你卖你的房子呀。以后你就是我包养的小白脸了,在我的地盘吵了架那也是你出去,还能我出去不成!”
顾景遇听闻后哈哈大笑:“有理。”
易笙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顾景遇却像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一直笑个不停,就在易笙被他笑的心烦意燥快要动粗时,顾景遇停下了笑,脑袋下移,下巴紧紧挨着易笙的头顶,他的话温柔且坚定:“我不会和你吵架的。”
易笙刚还烦躁的心一下子甜了起来,只觉得这个十一月,真是最美好的月份了。
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发酵,直至今年冬天的圣诞节。
那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地面上,屋顶上,树梢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商场的门店里也老早就放起了marrychristmas,圣诞老人早已穿戴整齐,拎着一个藏宝藏的袋子,给路过的小孩子分发糖果,引起小孩子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圣诞节夜晚,顾景遇向易笙求婚了。
那是在一个空寂的河边,两人手牵手踩着积雪,顾景遇突然就说道:“嫁给我吧。”
那一刻,周围的景色化为虚物,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存在,她看着他,嘴角挂起清浅的笑:“好啊。”
他们的婚礼在新年到来之前匆匆举行,易笙不想太张扬,所以两人只在顾家匆匆办了个宴会,就出门旅行了,连新年都来不及与家人团聚。两人背上行李就走,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第二年的时候易笙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顾景遇给他取名孟春,顾孟春。
这一年言九溪醒了,也终于放下了,笑着给孩子送了长命锁。
第三年的时候,易笙生了个小姑娘,这次轮到她取名了,照着顾景遇取顾孟春名字的意思,给小姑娘取了个季冬的名。
小男孩和小姑娘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名字完全来自于父母的秀恩爱。
识于孟春,婚于季冬。
从姹紫嫣红到白雪皑皑,今后的四季,我都想陪你一起走过。
小男孩和小姑娘越长越漂亮,到了人见人爱都想逗一逗的地步。顾景遇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们老是喜欢帮他遛娃,为此省了顾景遇和易笙许多麻烦。
顾季冬五岁的时候办了一场生日宴,消失了几年的许承昔再次现身南浔,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要靠着傅然才能获得曝光率的小明星了。
这些年的她先在国外散了一年的心,然后开始重新打拼自己的事业,在严乔江的帮助下,她很快在国外打开了市场,仅仅几年就凭借优秀的演技拿下了一堆大奖,成为了今年刚评选的影后,而她和严乔江也成了新的荧幕情侣。
顾季冬小公主的生日宴来了许多人,平时遛她的学生姐姐哥哥们,还有老师叔叔阿姨们。
傅然也来了。
许承昔和严乔江也接着来了。
这么些年傅然都是一个人,再也没找任何女朋友。当年许承昔走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踪迹,傅然动用了各种关系也没有找到她,那段时间天天堵在易笙门口,祈求易笙告诉他许承昔的去向,大概许承昔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连易笙都没有告诉。
那段时间傅然天天酒吧买醉,醉生梦死地愁坏了傅太太,可是有的人错过了便真的错过了。
席间,傅然端着酒杯走到许承昔面前,努力维持才没有当场红了眼眶,他说:“欢迎回来。”
许承昔红唇微勾,眉眼含笑,举起酒杯回敬一个:“谢谢。”
傅然终究还是红了眼眶,一饮而下,然后随口说了再见,就狼狈离开。
“迟来的爱意比草还轻贱,如果爱,就早点爱。”
易笙站在顾景遇身边,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轻讽一笑。
虽然傅然是顾景遇的好兄弟,但显然老婆更重要,于是顾大教授十分赞同地点了头:“以前我以为自己会一个人走完一生,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今生有想要陪着一起走完的人。笙笙,我爱你。”
易笙娇羞一笑:“我也是。”
我也是,从遇见你开始,我就知道,此生非你不可。
有的人我们一生只会遇见一次,但一次足矣。
没遇见你之前,心里只有一座孤岛。遇见你之后,心中便有了归途。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