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又问:
“那姨娘可还记得,当时秋露和三伯,是在假山左面还是在右面?”
“左面.......”
“秋露是抱着三伯的腰,还是抱着三伯的胳膊,还是抱着三伯的腿?”
“是,是抱着腰,死命的抱着!”
“三伯当时神情如何,是否很不情愿,很不耐烦?”
“正是......”
“你靠近假山,又带着灯笼,岂不是会被他们发觉?”
“我将,将灯笼放在一边了。”
“你当时站在假山左面,还是站在右边?”
“右边.......不是,我也是左边,对左边!”
“既然三伯如此不情愿,你为何不上前帮忙阻止?”
“我是怕,怕三爷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你看了多久?”
“这……”
“又记不清了?”
“是,是……”
陈仪长松一口气,停止了问话。
她这一连串不着边际的问题,问得曼姨娘头昏脑涨。佟嬷嬷满头雾水看着陈仪,这些问题问了有何用?什么左边右边,看清看不清,有用吗?
刘老夫人看似漠不关心。实际上早竖起耳朵听着,和旁人不同。陈仪这些问题,看着全部相关,可又好像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问得太快,根本不给人思索的时间。
陈仪问完,面上立刻浮现出讥讽之色,冷笑道:
“曼姨娘果真是戏子出身,这说起谎话来,和唱戏一般模样,叫人真假难辨!”
此言一出,厅堂之中一片哗然。
曼姨娘脸色瞬间大变,变得青一阵紫一阵!
就因为她戏子出身,三夫人才拿这个当借口,死活不肯喝茶承认她。如今当着众人的面,陈仪竟直接赤裸裸掀开她痛处。曼姨娘如何不急如何不怒?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尖叫道:
“你说什么!”
陈仪鄙夷不屑看了看愤怒的曼姨娘,根本不理会她,直接看向刘老夫人,朗声说道:
“祖母,姨娘所说之言漏洞百出。她先说三伯被秋露拦腰抱住,三伯挣脱不开,只好软言相软。她形容的惟妙惟肖,分明是将整个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可方才我问她,她却说将灯笼放在了一边。她自己说夜深天黑,没有灯笼照明,曼姨娘是如何看得这般仔细的?”
“还有,她说秋露和三伯站在假山左侧,自己也站在假山左侧。据我说知,三伯府上能遮住人的视线,有人高的假山只有一座。而那一座假山,中间是镂空的。若两边同时现在一侧,曼姨娘能看见三伯,三伯就必能看见曼姨娘!”
“秋露身量矮小,冲过去拦腰抱住三伯,不说能不能抱得住。就算是抱住了,也要踮起脚很才能够得着。曼姨娘说记不清看了多久,足见时间绝对不短。这么长的时间,秋露踮着脚抱住不情愿的三伯……秋露难不成练过功夫麽?”
“曼姨娘记不得时间,记不得穿着。却偏偏记得秋露和三伯神情举止,呵呵……”
陈仪大气不喘,一口气说了诸多疑点。抬起手,直指曼姨娘,目光如利剑,狠狠扎在曼姨娘身上,厉声责问:
“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处处皆是漏洞。如此随意信口雌黄,究竟意欲何为?是否因我三伯未能如约给你妾室,你便这般胡诌,诬赖他人清白,以满足你报复之心?刘小曼,你好大的胆子!”
陈仪说着说着,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众人被她这番话,说得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陈仪一个箭步,只扑刘老夫人怀中,紧紧抱住了刘老夫人腰,在她怀中放声大哭道:
“祖母,一个戏子,一个无名无分的姨娘,居然也敢攀扯到我头上。若我爹娘还在,她怎么敢,怎么敢......祖母您要替我做主啊!”
刘老夫人瞠目结舌,低头看着怀中,哭成个泪人的陈仪。
就连佟嬷嬷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话儿说得?
明明是秋露下贱无耻勾引主子,怎就变成曼姨娘心有不甘,为泄私愤造谣生事了!
只能说,陈仪这一招祸水东引,连消带打耍的实在是漂亮!
如今她死死抱着刘老夫人,她毕竟是名义上的孙儿,刘老夫人总不能真将她推开。就算心中恨不得打死才好,也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慈爱的模样,搂着陈仪劝道:
“好了好了,瞧瞧你,这么大的人儿,怎还跟个小孩一般,动不动就躲到祖母怀里哭呢。好了好了,别哭了.......假得真不了,真得假不了。秋露之事,是真是假总会弄清楚。你也不要为了区区一个丫鬟,太过伤心。”
埋在刘老夫人的陈仪,心中微凉。
果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都将曼姨娘说得哑口无言了。刘老夫人还是不肯改口,话里话外不肯松一丝缝隙。
好在陈仪并不认为,单凭三言两语,就能打消刘老夫人害她之心。
她能将曼姨娘的证词搅合得七零八落,就算是略有成果。
陈仪知道,秋露和陈三爷私会之时,曼姨娘肯定是亲眼所见。不然她不敢跳出来,一口咬定。但她所求既染是堂堂正正的姨娘之位,便万万不敢得罪陈三爷。而想保护陈三爷,保护自己男人,便硬说成是秋露勾引陈传文。想要将所有罪责统统推给秋露,继而刘老夫人再用秋露来对付自己!
她想得倒挺美,里子面子都想要,简直是白日做梦!若要问责,那就一个也别想摘开!
陈仪深恨,索性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儿,通通抹在刘老夫人衣裳上。
刘老夫人看着,腻歪的不行,却又不好强行推开陈仪。只能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来。
陈仪难得久违的恶趣味一闪而过。心想:这衣服料子华贵,想必值不少银子。刘老夫人今儿晚上,怕是又要多气一会了。
她抬头仰望刘老夫人,面上悲戚戚,哽咽着说道:
“祖母,刚才仪儿和曼姨娘对话,您都听见了。曼姨娘一口咬定,非说是秋露不知羞耻。可您听听,她说的这些,这些事儿前言不搭后语。仪儿觉得,就凭她一面之词,委实不可信。祖母不如将三伯寻来当面对质,还事情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