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年接过了手里的文件,桃花眼低垂在上面,视线掠过,最先看清楚了最显眼的五个大字。
原本眼角眉梢都是一层慵懒的笑意,这时,却一寸一寸的全部敛尽了。
就像是当年在急诊科里攥紧医生递给他的化验单一样,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收紧,纸张发出簌簌的声响,瞳孔紧缩,里面的眸色像是森林里光透不过的瘴气。
“秦太太,你什么意思?”
桑晓瑜背脊绷的直直的,感觉身体也不停的往沙发里面陷,落不到实处一样,她此时很想要捂住耳朵,再冲着他大吼一声。
不要再叫我秦太太了!
因为她现在每听他喊一遍,都觉得心里有东西崩塌下来。
桑晓瑜从他的阴影里站起来,挪动着双脚侧过身去,“离婚协议书上我签好字了,随时都可以去民政局办理手续,解除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有关你任何的财产,我一分都不会要的!”
其实协议书她甚至都没有仔细翻开,因为里面是什么样的细节并不重要。
从医院回来后,随着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深,再到他的手机里一直传来的都是机械的女音,外面黎明一点点来临时,她拽下笔帽,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思年将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掼在茶几桌上,大步走到她面前,桃花眼骤眯,沉喝出声,“我问你什么意思!”
他尾音扬的很高,整个客厅里都好像有回音似的。
桑晓瑜稍稍抬起眼,冷不防便被他阴鸷的眸光锁住,在这个瞬间里她微微迷惑了,她发现她依然看不懂他,就像是也看不懂他此时的怒是从何而来。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她捏紧手心,冷汗湿透了里面的纹路,“禽兽,我们结婚已经四年了,协议婚姻也已经结束了,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不用再被这桩婚姻所束缚,你和我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
“桑晓瑜,你再说一遍?”秦思年磨牙。
桑晓瑜被他近距离吼的肩膀一缩,见他此时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眼角眉梢间似乎都带出了一股凶戾。
她感到怯意的同时,也不由的微微恼了,“秦思年!”
秦思年突起的喉结滚动。
平时她基本都会唤他禽兽,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的直接喊他的名字,只有那么一次。
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记得很清楚,是刚结婚没多久那会儿,从他手里走了第一个病人,当时他的心情很糟糕也很沉重,她陪自己在小花园里坐了很久,还柔柔的喊了他的名字安慰了他,告诉他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把人救活了是本分,救不活也已经是尽了本分,并且说他做的很好,很棒……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喊自己。
哪怕在这种时候,有火气顶在脑门上,秦思年还是觉得心里面一动,收拢起的掌心渐渐放松,想要伸手去抓她的手臂时,却陡然被一桶凉水浇了下来。
桑晓瑜对上那双在晨光里炫黑的桃花眼,她轻声说,“结婚是由你提出来的,那么,离婚就由我来说吧!我们……离婚吧!”
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还是高估了自己,最后几个字有些颤抖。
秦思年英俊的眉眼瞬间僵冷了下来。
他就那样沉默不语却令人忌惮的凝着她,布置温馨的房子里氛围凝窒。
一阵陌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不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但却是从秦思年身上传出来的,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关了机,他蹙眉,却从裤兜里摸出来个女士才会有的玫瑰金手机,屏保上还有宋佳人的自拍照。
桑晓瑜也是清楚的看到,别过了脸。
秦思年先是微怔,随后记起是值班护士交给他的,顺手就放在了裤兜里,想到什么他接起,脸色顿变,“喂?你说什么,佳人怎么了?”
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的很快。
桑晓瑜怔怔的看向被甩上的防盗门,嘴角抿出了一丝笑。
她重新跌坐回沙发上,将刚刚被他掼在茶几桌上的协议书拿起,抚平了褶皱的边角。
不知道这样坐了有多久,直到手机一遍遍的震动,桑晓瑜从兜里摸出来放在耳边,郝燕焦急的声音蔓延过线路,“小鱼,你搞什么呢!怎么这个时间还没有来上班,总编刚刚都发火了,我帮你打了个马虎眼,你抓紧赶过来啊!”
“……知道了!”桑晓瑜蠕动嘴角。
挂了电话,她不由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凉,北方屋子里应该还没有完全停掉暖气,可为什么她会越来越冷?
失恋还是失婚,再大的事情还是得洗把脸继续上班。
桑晓瑜赶到电视台,自然免不了挨总编一顿臭骂,随后匆匆吃了口午饭,跟郝燕一起扛着机器坐车去了江岸对面的工地,上次带回去的采访材料总编不是很满意,让她们过来再补录几个镜头。
桑晓瑜和郝燕分工配合的很默契,一个拿着无线话筒,一个扛着摄影机。
工地已经开始了动工,有很多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在走动着,机器运作的声音也不小,桑晓瑜用镜头跟随郝燕在走动着。
调整光线时,她目光一顿。
停留在无名指上璀璀的银光上,表情有几分恍惚,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而已,心境就全然大相径庭,世界都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神涣散间,似乎看到郝燕惊悚睁大的眼睛。
桑晓瑜不解的皱眉,只看见她拿着话筒紧张的比划着,直到她跑到自己身边,才终于听清楚她喊的什么,“小鱼,小心——”
她下意识的抬头,浑身僵硬住。
从围着绿色网的高楼上,有一块硕大的铁皮正直直的朝她砸下来。
桑晓瑜低叫出声,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只能用双手护住脑袋的蹲下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袭,反而被一股力量撞到了旁边。
郝燕惊慌失措的连忙问,“小鱼,你没事吧?”
“我没事!”桑晓瑜摇了摇头,除了扬起的灰尘以外,没有感觉到任何受伤的地方,转脸看向身旁,咽了咽唾沫,“池东,你……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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