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很好，小娃子，就这样，让老祖替你活下去吧！
“嗤咻”一声，杨晓风身上的四把短匕被震飞出去，一股暴戾杀戮的气场伴随着滚滚魔云激荡开来，发愣的徐菲直接被冲飞出去。
“啊吼！”一声怒吼，杨晓风站了起来，浑身膨胀扭曲，“唰唰唰”的，像是蜕去一层皮，杨晓风身体撕裂重组了。
先是全身长出狰狞可怖的黑色蛇鳞，双手和双脚都变成了五趾巨爪；接着手肘、膝盖、背部都长出了墨色骨刺，骨刺不大不小，有着异美的弧度和慑人的锋芒，恰到好处彰显着力量；一条长着蛇头的丈余长尾在身后随意摆动；最后是那颗恐怖的半人半蛇的脑袋，右半边是一颗黑色蛇头，墨鳞长獠，绿眸竖瞳；左半边是有些变形的杨晓风的半张脸，眼睛紧闭，脸上些许蛇鳞若隐若现，分明是毫无意识的了。
这是从黑水玄蛇被封印在杨晓风体内以来，最完全的一次附体。若是向天笑在此便会明白为何杨晓风有时能带给他死亡的气息了，因为此刻的杨晓风散发着远超一般元婴修士的气场！不，准确的说，是黑水玄蛇！
变身完成的黑水玄蛇，兴奋地仰天长啸，穿云裂石，地动山摇。
不过，奇怪的是震飞出去的徐菲，对杨晓风突然的毁灭性的强大毫不畏惧，她压低身形，短剑反握，四把被震飞的短匕自动飞回，环绕周身；她竟然立刻收住了迷茫悲伤与震惊，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睛泛着殷虹的光芒，凝视着杨晓风；她的脸上渐渐的爬满一种暗青色的玄奥符文。
“夜魅一族的血脉之力？是喽！你刚才用的便是夜魅一族的天赋神通——夜寐中的一式吧。不过老祖记得，夜魅一族不是早就灭族了么？”黑水玄蛇咂咂嘴，自说自话；此时杨晓风的嘴里已长满细密的獠牙，就连舌头也变成一条细长的蛇信，似乎还在蜕变。
徐菲没有搭话，现在的杨晓风身上没有一点之前的气息，甚至没有人的气息；但这并不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在她双眼变红后，她的所有就只剩两个字——战斗。她一直在寻找杨晓风身上的破绽，虽然她知道不会有。
“是喽！老祖我糊涂了，你应该是刚觉醒不久，还什么都不知道吧。”黑水玄蛇连看都没看徐菲一眼，伸出爪子，轻轻握动，眼眸转动，打量自身，“多少年了，有些怀念啊！”
就是现在，徐菲全身的精气神凝练到了极致，就在她按捺不住将要发动攻击的瞬间，黑水玄蛇消失了。
耳旁传来一句“你很喜欢虐人，是不是。”
徐菲只觉天旋地转，接着听到“啪”的一声，她被黑水玄蛇拍飞出去，衣衫尽碎，背上一道长长的五爪抓痕闪现，血肉模糊，口里也吐出一大口血，朵朵血花随着她在空中翻飞；只一招，她便受了重伤，连意识都快模糊了。好快，先飞出去才听到声音，太强了！要怎么战斗？她还在空中便开始思考对策，但这一切对黑水玄蛇来说还是太慢了。
还未落地，身上便是一紧，冲飞出去的势头猛然一顿，五脏巨颤，她又是一口血夹着碎肉吐了出去；原来，黑水玄蛇正站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那条似乎可以任意伸缩的蛇尾闪电般射了出去，准确的缠住了拍飞出去的徐菲，就这么一裹一拉，便硬生生拉住了徐菲，徐菲受到两股力量的拉扯震荡，内脏都受损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瞬间的停滞，紧接着，黑水玄蛇的蛇尾缠住徐菲开始挥舞起来，四处冲撞砸击，最后抡圆了甩飞出去。徐菲在地上弹滚跌撞的冲出去老远才停了下来，此刻的她是真的气若游丝、神如风烛，离死不远了。
黑水玄蛇，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两手环抱胸前，右脚伸出，五趾扣住徐菲的左肩将她翻过身来，散乱的湿发上，浅红色的鲜血点缀着枯黄的叶泥；从半张还算干净并未撞肿的脸上可以看出，暗青色的符文已经消失，眼睛又恢复成了幽绿色，不过分明只有一丝微弱的光。
“切，这就不行了？我还没用力呢。”黑水玄蛇啐了一声，蛇尾摆动，缠住徐菲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凑到面前，蛇信轻吐，舐去徐菲唇边的鲜血。
“啧啧啧，不愧是夜魅一族，味道不错，许久未进补了。”黑水玄蛇说着，蛇口大张，一张张到三尺的恐怖大小，向徐菲吞去！
然而，就在他想要咬合时，眉心处一个被魔云锈染的金色“封”字闪现而出。
蛇尾一松，扔下了徐菲。“可恶！既然不想活了，又跑出来做什么？给老祖我滚回去！”黑水玄蛇抱头咆哮着，全身魔云激荡，整个山林都颤动起来。
眉心的“封”字时闪时现，最后终于隐去。然而黑水玄蛇还来不及高兴，杨晓风那紧闭的左眼突然睁开，浑浊的黄瞳不断旋转，一个金灿灿的“封”字从中飞出，布满全身，金光大放！
黑水玄蛇闷哼一声，全身的墨鳞趾爪、长尾蛇头，全都碎成团团魔云收敛回杨晓风深海深处，杨晓风又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无力的软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软倒在地杨晓风恢复意识，咳嗽着慢慢爬了起来。此时的他还十分虚弱，脸色白得吓人，但双眼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的光芒。
————
将时间往前回溯，回溯到徐菲揭下面巾施法质问杨晓风的时候。
起初，杨晓风的确有些蒙，他不记得有见识过这样的法术，然而他终于想起并明白过来，当年落叶事变时，他被三十个大武师追杀，其中留给他印象最深的一个老者使的剑法不是和这术法很像么？一样的烟雾缭绕，一样的剑影翻飞。
果然，她说了那是她的父亲！！！
杀人者，人恒杀之！真是没有说错呢。我也是杀人凶手，自然也会有被人寻仇的一天啊！可是是不是来得太快，来得太早了呢？
杨晓风似有所了然、释怀，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是更深层次的混乱，只因他还不想死、还不想就此结束，但却失了力量。
杨晓风重伤晕过去之后，心智归神，整个神识都被拉入了识海底部，蜷缩在“封”字最中心，被一层黑网层层拘束。
黑网之中像是有两个人在不停的争吵。
“这不能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当时我只能努力生存，不杀他我就只有被杀。”
“哼！都是借口。不管冠之以何等堂皇的名号，杀戮都是罪孽！为何非得是你活下来，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权力了么？为何不用你一条命换他们三十条命？说到底你是自私的，你果然是真魔啊！”
“不对，不对，我只是自保罢了，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这又有何错？”
“活下去？笑话！世间万物生灵，有谁不想活下去？牺牲他人而使自己存活，你说这是人是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别问我，啊！......”
一声尖叫，杨晓风在“封”字上无力的挣扎着，然黑网将他越缠越紧，越缠越厚，将他死死地包裹住，原本金灿灿的“封”字也被镀上了一层墨色。
恍惚间，似有一个人影从杨晓风身上飘出，人影只是一种朦胧的墨色，看不清晰，或有一头奇长的黑发；或有面容，或只是一张纯粹的白面与一双纯粹的黑瞳，并无颜容轮廓。越看越看不清，越看越看不见，只是一团漆黑如墨。
也是此刻，杨晓风开始了魔化。
——
四天前。
“喂！想什么呢？杨兄弟看你一天心事重重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跟老哥我说说嘛！”向天笑走过来，一拍坐在营地旁发愣的杨晓风道。
“呵呵，没什么。让老哥见笑了。”“我了个去，跟老哥还玩什么深沉？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在害相思呢？”向天笑挨着冲他翻白眼的杨晓风坐了下来，“不逗你啦！今天修行累了吧。老哥给你样好东西！”说着从怀中掏出酒袋递给杨晓风。
杨晓风接过，看看酒袋又看看向天笑，向天笑正乐呵着看着他，挤眉弄眼地说：“喝了试试，快喝了试试。”似在蛊惑。
杨晓风皱着眉头轻轻抿了一口，“咳咳咳！咳咳咳！”杨晓风止不住的咳嗽，这是他第一次喝烈酒，之前也只喝过一点二长老的甜酒，所以才会有这般反应。“好辣...咳咳...好呛。”
“哈哈哈！和我当年第一次喝时一个样，哈哈哈！”向天笑用力拍着杨晓风的背，得意的大笑着。
杨晓风很是无语的看着乐呵乐呵的向天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有没有搞错，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杨晓风心里鄙视着。
不过，酒入愁肠，似乎真能模糊心中的纠葛。
杨晓风提起酒袋猛灌一口，直灌得旁边哈哈大笑的向天笑一脸的肉痛。“呃，杨兄弟，不是老哥我吝啬，这酒可不能多喝啊！”向天笑有点悻悻然。
“不碍事，我撑得住。再说大哥你不是说送我了么？那我当然是想咋喝就咋喝，对不？”杨晓风也发觉了，故意对着向天笑又是一大口慢慢的喝下去。
“不是......”“不是什么？难道大哥你送小弟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杨晓风抢道。向天笑直接给噎住了，他心里那个郁闷啊！直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当然不是，我是说...我是说......”
杨晓风将酒袋一把递过去，“大哥，我开玩笑的。小弟怎会夺人所好？”
向天笑连忙一把接过，收进怀里，“兄弟啊！真不是哥哥我小家子气，而是你真的不能多喝。”
杨晓风看着向天笑那逞强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向天笑也一抹老脸嘿嘿的干笑着。
笑着，杨晓风忽然道：“大哥，你说杀人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向天笑扭头看去，杨晓风两颊微微泛红，脸上还堆着笑容，嘴里也似漫不经心的吐露，但那黯淡的眼已有醉意。
他又将酒袋拿了出来，轻饮一口递给杨晓风，朗声道：“哈哈哈，小兄弟啊！想不到你竟会有如此天真的一面。杀戮本就是罪孽，自是错的；但若杀人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杀人能让正义存在下去的话，我愿意背负这罪孽。难道你还没有这份觉悟就挥剑了么？”
“当然不是。”杨晓风喝着酒，越喝越来劲，“也许我没有大哥你那么坚定，那么彻底，但是这份觉悟我还是有的。我说的是单纯的为了生存的杀戮，是被允许的么？用别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性命。”
向天笑接过杨晓风递来的酒袋，左手搭在杨晓风肩上，右手举袋一饮。“好酒，真是越来越香了。”
拍拍杨晓风道：“你知道么，我曾杀过一个与众不同的魔修，那时我刚加入赵国正道联盟不久，当时他为了祭炼一件法宝连屠两城，不留一个活口；我听闻之后，义愤之下追缉他万余里，最后和他在狂风谷一战。他很强，我最后只是勉强将他制服，我并没有立即杀了他，因为我有些想不通，像他那样意志坚定、内心强大的人怎么会堕入魔道？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向天笑忽然冲杨晓风笑了笑，很牵强。
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质问我：“你觉得我做错了么？为什么？真是笑话！在我看来我却做得很对，世间万物皆有灵命，但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命。我不过是努力生存罢了，何错之有？”
“一派胡言”我气不过，踢了他两脚，骂道：“弱肉强食只是野性的丛林法则罢了，怎能用在人身上？”
“人？呵呵。人族也不过是生灵之一，人杀妖兽、妖兽食人，正道讨魔、魔屠众生，和那些异族相食、同族相残的兽族又有何不同？不都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么？”
“呸！丧犬乱吠！我们正道讨魔怎能说是同族相残。我们是为了正义，为了更多人更好的活下去。”
“我呸！别说得那么好听，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更多的人？是你们认可的人吧。你们认可便留下，不认同就抹杀，你们又何来的权力定我们的生死？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存在威胁到了你们！你们这般的肆意屠戮，和我们又有何不同？哈哈哈，众生皆魔啊！”
“住口，你给我住口。你别想乱我道心，我才不听你的异端邪说，我一定会维护正义的。”
“维护正义？你要如何维护正义？杀了我，那些死去的人就能活过来了么？何又谓之正义？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罢了！就算你本意不是如此，可只要你杀了我，你将获得实实在在的名利，这不也是变相成全了自己么！而且别人又将怎么看？屠魔就能扬名立万？讨邪便可富甲一方？这就是你追求的正义么？啊？告诉我，这就是你追求的正义么？”
我竟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只好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管，我只知道正义就是对的，我没有错，我是为了正义。”
“呵呵，这世上哪来的对错，只有谁强谁弱罢了。”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你正道便要灭我魔道咯？大道三千尚不拒我，你又为何灭我？”
“不管怎样，杀了你能告慰亡灵，杀了你能平复我的道心。不管是对是错，是正是邪，我只想贯彻我自己的正义！你安息吧！”
“哈哈哈，好好好，好啊！这样的自我才是真实的存在，你本是魔，你会成魔的，一定会的。”
后来我杀了他，也因此得到了“狂刀侠客”的名号，还得到了一本顶级心法，一套极品护甲，一万上品灵石。虽然我没要，更没有想要过，但正道联盟就是这么嘉奖我的，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再后来我退出了正道联盟，一直在外游历很久才想通，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功过向来是自己做他人说的，我又何必追寻？只要从心所欲，贯彻自己的正义就够了。
想来你杀人不独独是为了生存吧？就算是又如何呢？更何况你应该是为了那些你必须背负的道和正义才挥剑浴血的存活下来的吧。我也不知对错，只能说努力生存下去吧。为了自己的正义，即使与世为敌也不要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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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我还有我的道要去追寻，我怎能在此放弃？我不是还要改变这个奇怪的世界么？我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的正义！！！
在“封”字中心束手无力的杨晓风猛的睁开双眼，挣裂撕扯去身上所有的束缚，那本要飘升的黑影骤然溃散，墨色浸染的“封”字重又大放光明，驱散开一切邪魔。
杨晓风迈步走出“封”字，整个紫薇臻宫都亮堂起来，不再沉郁得令人窒息。
也是此刻，外界准备吞食徐菲的杨晓风褪去魔化，软倒在地。
木门封牢里，黑水玄蛇不甘的咆哮起来，盘旋游动间隐约可见其头上两个大疱中微露的犄角，下腹遒劲的五爪，它已然快化龙了！
杨晓风十分平静的望着黑水玄蛇，往识海之上慢慢升去。
“你逃不掉的！你早晚会被我吞噬，我发誓！”黑水玄蛇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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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隐去，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杨晓风勉力靠着一旁的大树，微微喘气。虽然身上的伤都因为黑水玄蛇的超快速生长能力而恢复了，但毕竟流了太多血，元气大伤了。
身上的黑袍烂成几块破布，借着雨水粘在身上，让杨晓风觉得很难受，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因失血过多而快昏厥的徐菲，杨晓风心里静得出奇。
踉跄着走过去，跪坐在徐菲身旁，将她侧了侧身子，点穴，止血，上药；最后杨晓风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袍将她轻轻包裹住。
俯首在其耳边低语：“若是真想杀我，刚才就应该直接抹喉。放心，你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我还必须得活下去。你就当刚才已经将我杀了吧，不然你会很痛苦。”
轻轻放下徐菲，神识一扫，召回玄仙和天阙玉符，杨晓风站起身往向天笑离开的方向走去。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活着随时来找我报仇，也可以就此死去或者消失。放心，大统领我一定会杀了他。”
————
直到杨晓风离开一个时辰后，徐菲才像是猛然清醒般一下子坐起。
抓着身上的长袍，徐菲默默的哭泣着，继而越来越大声。忽的，一把丢开长袍，召回短匕，左手紧紧握住，网右臂上猛扎。
她痛恨，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痛恨大统领那不可逾越的强大，痛恨杨晓风的仁慈与残忍。
“啊！......”徐菲大力的哭喊一声，短匕翻转，猛地向心脏扎去。
就在刀扎到半途时，徐菲只觉手上一痛，再无力动弹一丝，她的手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毫无血肉的骨手抓牢。
一张假面在她眼前慢慢浮现，那是一张白底黑色长蛇盘旋的假面，假面凑得很近，近得让徐菲的思考心绪都停止了。
“刚刚，你已经死了。”
毫无生气的话语，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从现在起，你便属于我，我将赐你新生，赐你力量，从此你名为——隐。”
层层黑气荡漾，卷起徐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