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曾经想害顾纬天的人,当然是指兰宜。
顾保三说的语重心长,希望儿子能明白,为人一世不过图个富贵安乐,离开高阳长公主,他的富贵没了,安乐亦会随之而去,失去大驸马这个身份,他便是地上谁人都可以践踏的虫蚁,而自己当初苦心孤诣为他筹谋的一切,也付之流水。
怎奈顾纬天根本对此不屑一顾,他只觉着同杀人狂魔成为夫妻,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
顾保三说服不了他,只好道:“可是皇上不准,你也就收回心思,好好的继续做你的大驸马吧。”
顾纬天目光萧索,脸色冰凉,不知顾保三何时回去房里了,他就一个人在廊上坐着,坐了许久,思绪纷杂无章,往事浮游而来。
顾纬天想起了在狐家做西席的那三年,狐少哲不喜读书,自己留给他的课业他经常托妹妹兰猗作答,然后他自己抄写过去给顾纬天看,对于自己学生的能力,顾纬天还是非常清楚的,当然一眼看出那些课业并非狐少哲所做,最后得知是府上的二小姐,顾纬天就一直憧憬着有朝一日能见到那位才女。
后来他见到了,记得是上元佳节,他陪着狐少哲在街上看花灯,巧遇狐家二位小姐,大小姐兰宜暗送秋波,之后问狐少哲:“哥哥身边这位公子是谁呢?”
狐少哲故意卖关子道:“妹妹们猜猜看?”
兰宜以袖障面,娇羞摇头:“恕妹妹眼拙。”
兰猗却顽皮的嘿嘿一笑:“我知道,他叫玉树临风。”
当时几人为之一怔,随后就都笑了,兰猗是在变相的夸赞顾纬天俊朗。
现在想起这件事,顾纬天噗嗤笑出声来,若能得狐家二小姐为妻,那该是多大的造化,一生一世同那样心性的一个女人相对,必然天天都是开心的。
怅然一叹,顾纬天正待起身回房,突然发现高阳长公主众星捧月的走了过来,铲除反贼太后有功,高阳长公主几乎都留在宫中,一直没回来驸马府,今个突然回来了,顾纬天感觉她是来者不善。
果然,高阳长公主气势汹汹的找近他。
顾纬天连忙起身,纲常在,他虽是人夫,还是人臣,只能恭敬道:“长公主怎么回来了?”
这种阴盛阳衰的局面,顾纬天压抑太久了。
高阳长公主骄矜的看着他,冷笑道:“这驸马府是皇兄下令敕造的,还不是因为我,所以这驸马府是本宫的,本宫为何不能回来。”
她的跋扈激怒了顾纬天,回她一抹冷笑,反唇相讥道:“好歹这里叫大驸马府不叫长公主府,怎么就成了长公主的呢。”
高阳长公主最近可是风光的很,大家惧怕她,所以变着花样的哄她,说的都是过年话,所以她很是飘飘然,现下见顾纬天对自己不恭,她怒道:“没有本宫,你会是大驸马么。”
顾纬天个性中的耿直给她激发了出来,一甩袖子:“在下根本不屑于做大驸马。”
这么多人面前,他居然说不屑于做大驸马,也就是不屑于做自己的丈夫,高阳长公主自觉颜面扫地,怒指他:“本宫今个回来就是要同你和离的。”
顾纬天有些意外,却道:“求之不得。”
空气突然都变得僵硬起来,高阳长公主愣愣的不知反应,她身边的宫女内侍集体垂头,装着没听到什么的样子,她刚刚是为了吓唬顾纬天,没想到顾纬天毫无挽留这段婚姻的意思,目前她还不知道顾纬天其实已经上疏给宇文佑要同她和离,所以,方才的一切她都是虚张声势,不成想是这样的居民,她骑虎难下,又不想丢了面子,就只好道:“我现在就去找皇兄,请他准许我们和离。”
不知为何,顾纬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郁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高阳长公主说去真就去了,就在承天宫,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不计后果的说请求宇文佑准许她与顾纬天和离,因为他们夫妻情分已尽。
本朝风尚完全不似大唐,民女可以和离,公主亦可以和离,所以顾纬天嗔怪一句:“胡闹!”
也驳回了高阳长公主的请求。
正遂了高阳长公主的心意,她就扭头离开承天宫回了于宫内自己的住处。
一场和离的风波就这样扼制,大驸马还是大驸马,只是夫妻间裂痕已出,从此就这样,高阳长公主住宫里,顾纬天住驸马府,名分还在,却形同陌路。
京城接连几场大雨之后,天一点点的凉爽了起来,看黄历显示快立秋了,兰猗知道时间紧迫,加快了动作,这几天正同白马西风商量事情,却听说了顾纬天同高阳长公主闹和离的事,她还笑:“和离又不是什么好事,作何大家都学我呢。”
旁边的秋落正在做针线,又是男人的衣衫,看样子是夹衣,她接着兰猗的话小声嘟囔:“既然不能好好的过日子,还不如和离呢。”
听者有意,兰猗忽然想起了她的心思,白马西风在,兰猗没有表态,只等白马西风离开,兰猗凑到秋落跟前,扯着她手中的衣衫看:“你做了那么多衣裳那么多鞋袜,又不给人家,何苦呢。”
秋落也不抬头,手也不停,继续缝着:“姐姐没试过我这样的心情,给他做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心里是甜蜜的,即使他收不到,但因为这是给他的,就像我同他在一起一样,有时我抱着这些衣裳,就像抱着他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秋落将手中的夹衣抱入怀中,微闭双目,嘴角含笑,那一份满足兰猗看来,却是极度的可怜,兰猗的心猛地一揪,有些痛,世间痴女子,当属秋落了,她想了想,道:“你说的对,既然不能好好过日子,还不如和离呢,何必纠缠一处,说是夫妻不像夫妻,彼此苦累,所以……”
她顿了顿,严肃的郑重的道:“我要让顾先生同高阳长公主和离。”
秋落抬头看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想笑不好意思笑,使劲绷着道:“姐姐凭什么能让顾先生同高阳长公主和离?”
兰猗鬼魅一笑:“总之你就等着嫁给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