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步如风乃是一下地抿了嘴去,见这人在霸刀门前随意杀了自家兄弟,心下正是气愤莫名,竟又换了一下架式。
步鹰更是断然凛眉,毫不犹豫对着杨素亮出了自己的那柄刀,却见刀光一闪,顿如入了冰窖一般,自寒竖毛。他的这把刀,果真是杀人无数的利器,早已经被人血洗练,正是露刃必夺血的自灵之物。
杨素见两人兵器不凡,竟高兴一笑,却是恐怖至极。“你们要与我开练?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也罢,看你们兵器甚好,我就和你们玩玩。”
此番杨素仔细看看两人兵器,只见年纪大些的汉子使的是霸王刀,刀面最宽八寸,刀头带大小弯刃,刀身自有镂空的血槽,乃精铁所制,虽不过一尺八长,却重五十有余斤,自挥舞起来,当劲风撩人倒,外带异样寒光,不知怎生的坚硬锋利。
杨素却并不甚以为然,只道是一把破铁刀,磨得锋利些。然年纪小的竟使着一双修罗双月刀,倒让其眼前一亮。
说起这修罗双月刀,乃多年不见了,为修罗双刀中的极致。而说到这修罗双刀的使法上去,实跟流行锤相仿,并着时而可做鞭,说到底,却依旧是双刀,这就仿佛是一件兵器分开三件来使,使起来难极了,要使得好,更是难上了青天。
然而修罗刀使得最好的,却是中原的邹家,以回锋冷月刀法闻名天下,他们使的刀子,也有别于江湖上普通的修罗刀,正是步如风手上的修罗双月刀。而霸刀的老头子算是厉害,便让人将邹家单传独女,人称俏夜叉修罗刀的邹鸣凤说进了步家为媳妇,打算要把这套刀法收为己有,却不知这套刀法易学难精,及至邹鸣凤因病仙游之前,也难出多于一个的好手。
而近年霸刀一处,步如风乃是弟子里武功最好的,这正经的修罗双月刀除了他会使,便只是霸刀过世了的主母,而步如风的哥哥本是邹鸣凤的入室弟子,如今他的一手修罗双月刀也尽得这位霸刀夫人的真传。这偌大的霸刀一隅也只出了一个使修罗双月刀的步如风。
而那江湖上,便是除却死了的邹鸣凤,再难见人使这刁钻的兵器,杨素犹自多看了那个少年后生。形貌不过是平平无奇之辈,只多生了一双粗眉,徒添几分英气,可惜嘴上无毛。想来当还是欠些火候,若是今日不死,它朝说不定能成大气候,只可惜跟了步霸天。
杨素啧啧两声,一时间竟不舍得杀这个少年了,便晓有意味地说:“那位使修罗双月刀的少年人,你先攻来吧,给我看看你的功夫如何?若是使得好,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一命。”
“你这人竟把我当做了贪生怕死之辈!我缘何要听你说?”步如风真是气不打从一处来,杨素狂妄,江湖有传,不过亲身所遇,真才晓得当中滋味!
这少年早已经备好姿势,听见马上人这般说,虽怒却不敢贸然上攻,只是暗自运了力劲,恐防有诈,这番超脱年纪的小心谨慎更是让杨素刮目相看。
而步如风自己小心不止,还于边上低声对步鹰说:“二庄主,杨素为人乖张狡猾,此一说不知道里间藏的是什么葫芦,卖的的是什么药?你可要小心应对,千万不得冲动。”
那步鹰本是生死那处过来的绿林人,不必步如风提醒,心中也知道大战须谨慎。然步如风这句提醒于他来说却并非废话。
步如风不过惯着随师父战于野,也是习惯地交代同伴小心。本是无意之举,却使听的人别样感概。
步鹰想起自己回庄的这几天,没少受白眼。而步霸天首两弟子,如焚,如风虽也对其恭敬,却透着冷淡莫名。如今敌人跟前,步如风的这一句提醒,他就看做步如风已然把自己当做了自家人。
如是,这七尺男儿,自是挺直些了腰杆,往日夹着的性子也尽数露了出来。啐了一口恶气,对着杨素就是一句:“你甭管我们谁攻上来!就是我们两人同时打你一个,你没余地开口说话!只因此处乃是我霸刀的地界!”
少年如风听见步鹰所言,心中乃是暗暗叫好!这位二庄主原是有真汉子的一面!
不自禁回头深看步鹰一眼,得见步鹰的英姿飒爽,一双大目圆睁怒瞪敌人,真是英雄一时,无与伦比。竟就放下了几天里生出的界嫌,立马全心信了这二庄主去。
此番步如风背门也是一挺,抹去杨素脸面,对其愤瞪,以壮气势,口上带狠地说道:“二庄主,你主攻!我掩护!要教他知道,在霸刀的地头杀霸刀弟子该有怎样的下场!”
“啧,真是教而不善。”杨素叹了一句,两人并着攻来,难说自己下手的轻重,若是少年人这般就死了,可是极可惜的。
虽说其真心叹了这气,莫非也是惋惜一瞬。下一瞬,杨素便狞笑一说:“也罢!一起攻来也好,我便不必杀完一个再一个,省下不少功夫。”这人此说,真是狂妄到极致。
惹得步鹰一个战步上前,立马就用了‘霸王策马’,‘千军扬帜’,‘.关王探月’三招,三招齐发,并无间隙之差,实在是流利非常,恰似人在半空中草书形动,剑光如墨,舞出字画一般的流丽。
却见杨素在马上,一个交手,合手接了那招直落左出的‘霸王策马’,以掌力击刀往右化去,再者伸出一指来,便连目光也不必抬起,在‘千军扬帜’的刀波间上下游走,刀光自上而下一下一下紧紧夺来,他却从容不逼地进指,上下动弹刀面。
这人每弹一下,步鹰便觉握刀一手的虎口麻痹一下,一招使下来,那虎口竟渗出丝丝血来。他当然也感到自握刀一手来了一股子内力,似要撕裂他的手臂,震去他的脏腑,这人犹自断喝一声,使出外家功夫当中的看家本领,便把手臂肌肉整得和铁石硬,一手进了全力去,竟微微自颤,可与杨素的内力相缚。
杨素这才抬眼看此人,脸上游丝笑意暧昧不明,也不抢攻,等着对手的第三招‘关王探月’,方说道步鹰一手已尽了全力去握剑动作,便手如铁石,砧刃难损,力劲所致,一刀下去划了个圆弧,嘿地喊了一声,就往杨素右边半臂砍去。
那当是夺人性命的狠招啊!步鹰如斯劲辣,步如风也不甘示弱,自步鹰身后闪出,攻向杨素左边半臂,手上修罗双刀闪出寒光,双刀如飞花落叶,刃刃流转难测,却是交手砍向对手的招式。
两人确实是一主一辅,锁住杨素的左右两边。可这杨素也不惊慌失措,依旧是笑意吟吟去,也不知道意欲使上什么招数来战这两人。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山林之间,竟传出了奇怪的鸣笛声,笛声尖细刺耳,似鸣峰号警的呼叫,又似恶鬼索命嘶哑。再仔细听去,那竟是鬼兵营地所在的方向所生出,乃是集结的号笛声。
在门前战斗的三人,只有杨素一人知道这声响动的意思,当下就阴沉了脸色,也顿了动作。而那两人却不得知这是生了什么变化,虽说心中惊讶不妙,却也没有乱了自己的阵脚,眼看三把刀刃就要去到杨素身畔,正是险比剃头。
此际停手?乃是生了什么事情?现下谁人也不得而知,再看看现在是时辰,想不到这番来回,距离霸刀失火,却也剩下不到一柱香了。
又看去那边鸣号的鬼兵营地,只见剩下的十一人均已穿戴整齐,骑上马儿上,不知道在等着何人,还有一人端起号笛来,不住地吹起那催命似的声响,一声却比一声急促。
而那独孤信,此际是盘膝坐在一匹白马马上,抽着水烟,眯眼调息,一点也不见焦急。三声鸣笛一过,独孤信便睁开双眼,凛然号令道。“不必再等少将军了,一切照计划而行!咱们攻后。”
号令且下,十一匹铁骑便齐齐扬蹄奔跑开去,踢得一处地面便无好土。独孤信的白马紧跟其后,马儿行进,竟如天上大雁飞舞,呈出变化的阵型,时而是箭形阵,时而又变作一字阵。
那队人马,变阵严谨,不必号令,真也是精锐中的精锐,然铁蹄不过十二,却仿似要踏得地动山摇,一路往着霸刀的后面的一个高坡上去了,铁马跑得飞快,眼看那十二人越发接近霸刀,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玄色楼房,鬼兵十一人变化为箭阵,纷纷举起弓箭,那箭上一式抹了火油磷粉。
及到适当的距离,白马上人呼了一声“发!”,十一支箭齐向霸刀后院射去,箭擦弓生火,脱出一道道彗星似的火箭,穿破寂空,咻咻咻地刺向那后院一隅去。
片刻不需,霸刀后院的晒场便轰鸣了一声,似是什么爆破了一般。后院所处,顿时生出了火峰一般的苗头,直窜向天际月畔,便把浓夜破开,露出红晕一瞬,仿佛天阳早到,硬要黎明。
这爆炸而生的火势如猛龙过江,漫到后院各处,正要突向中厅等地。一时间,霸刀众人乱作了一团麻,缠结不清,却也看不真切里间到底怎生了……
及到此时,霸刀失火,便成了定局。而后面生的事如何,却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