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柔,你这又是哪一出啊?!”岳雪初很是惊讶,忙要扶起这眼前少女,却被其推手谢绝了,那跪倒的身影便更为决绝。原来这位少女正是黄英浩将军的女儿,黄书柔。
嫁给这岳家的时候,向皇上讨了个平壤郡主的封号,光耀夫家,如今这一身朝服,便要时常穿着,却也苦了这少女。
“书柔不孝,求公公杀了书柔,此般便能安心救去怀素夫君……”这黄书柔说得不清不楚。
岳雪初却能明白了个一二,多半是朝廷也要干预霸刀之事了,不过这跟他奕雪山庄又有何关系呢?其人只觉得心中不妙,连忙问道:“怀素便会怎么样了?”
“那是我表哥,表哥听皇后姑母的说话,已带兵前往霸刀山庄了,打的是擒拿作案之人的旗号,实则要捉到各派派来干预的要人。”黄书柔侧头幽幽一说,语带颤音,声泪俱下。
“娘亲来信,此番我黄家定要与岳家结仇,乃要书柔自己逃跑……书柔本是来窥探公公动向,方再做打算……方才听公公所说,才明白夫君对我的真心……如今,公公还是杀了我救去夫君吧。”
说到此,这少女已由洛阳微雨哭到滂沱绝势,那一个是淋漓尽致,悲催欲毁。而其弓着的身子甚是承受不去胸口闷痛,浑身都抖动着,尽管已经如斯难过,这黄书柔手中的长剑仍高举过头,还不住举得再高些,几要及到岳雪初的鼻尖。
“今儿我夫君被我亲爹擒定了,更不知道皇后姑母要寻他们干些什么,我,我,我身为黄家人,这回夫君若是有事,就等同是岳家头号的仇人……但为了夫君性命,不得不把我黄家所为的暗事告诉公公你,便算是出卖了黄家,乃是黄家的叛徒。我正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求公公了结我性命,以示我清白。”
黄书柔年纪轻轻,虽说悲痛落泪,却并非惊惧死亡,这一句说得言辞恳切,字字掷地有声。这些大义凛然的说话,却说得那岳雪初脸色一沉不返,见其顿而站起,忽而伸掌一击,拍到少女肩上穴道。
少女也立时晕去,如纱垂地般瘫倒,岳雪初连忙开步蹲及到女子身侧,把其双肩扶住,承之背腰,使其倒在怀里,得之一身沉重,方抱起而站,乃一气呵成,瞬间不到,黄书柔已经在其胸怀安稳睡去,那手中长剑总算松开,咣当一下砸在地上。
“我待你如女儿,总以为你待我们如亲人,总不知道你心中还有这道坎,你还是不适合江湖家。此番便送你而去,好得往后怀素也能绝了那种心,变也算是你的功德……”岳雪初阴恻地对着晕去人儿说话,人儿晕在其怀,并无反应,而他自己脸上颜色却越渐浓重,如墨变干,执笔下讨,亦难舒亦难张。
此话毕,这岳雪初便咬牙一下,抱着这人儿,急急往内院处走去。片刻不过,内院里就驶出一顶软轿,悄无声息地行动在这庄内绿华中。
只见轿子渐渐没入其暗处,那轿顶在枝叶间几番明灭不定,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其中,再过了半个把时辰,山脚下一辆锦顶马车及时驶到,接过软轿内里的人事,那车夫样的人且一策马,马儿自绝蹄往着西南而去了。
这车子也奇怪,端着极华丽的行头,有大路官道不走,专门就赶马进了林间小径,小路不足承受这大马车,马车一边轮子便只能踏花碾香而去,好不解风情。
而在这怀涑一片的山林之中,杉木成阴,走着这一辆锦顶马车,吱呀,吱呀地压过地上的碎叶,跟这一处景色更是甚为不配。
但这马车轮子极大,走在这崎岖的林间路径,自外看那车身也不甚颠,自看得出这是极好的马车,更看得出当中坐着的人便是非富即贵,车中的财宝便不会少。如斯的马车,一般得走官道,那才安全。今儿却为了赶脚程,走了百姓自己走出来的岔路。路况不好不止,还容易有劫道的和野兽,然而说到快,却是什么官道也比之不上的。
而车里的黄书柔乃是大家闺秀,并非江湖人物,正是一个劲儿地身娇肉贵,虽说这锦顶马车赶得甚是平稳,依旧很快就磕醒了车内的人儿。
其人自觉得肩背沉重,浑身乏力,仍能感到自己并非躺在平地,心中一咯噔,睁开眼睛就要四处看,却有回旋于眼前,虽得慢慢回神,初醒迷蒙间只见光透厚锦的温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黄书柔才感到自己身子能懂,眼前也清明了,渐才看清了其身所处,却是车内。
她一身乍起,坐立攀窗,撩帘观望,四下看看,此处并非官道,心中已经觉得不妙。再仔细地抬头看看,往前看看,便得知自己坐的乃是锦顶马车,当下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其人‘嘶’地一下钻回车内,咽去一口口水。自翻了翻开马车里的坐垫,便看见里面白花花的都是银子。
黄书柔年纪虽轻,却生了一副玲珑心性,素来计划谋事不输自己的夫君,这一看,就知道自家公公的意思。当下捂着嘴巴,虽愤犹悲,心中意欲呐喊出声,却自知不可大声响动。
只得心中想着,岳雪初啊岳雪初,我拿丹心照你一家,你却要如此算计我,让我带着这般的金银财宝走这道上,不是等着人来劫么?而后安我一个逃亡的罪名,黄家闺阁的声明,我便保不住了……千般思绪压得她死死地,直压成一团小圆,抱在车子中间。
此时,那车子竟不通人情至极,轱辘地抛起落下,竟好生地颠了一记。黄书柔那般抱身蹲着,重心本就非常地不稳当,被这车子一颠,便像一个皮球般滚开了,往前后一张四肢,那背门撞到马车后面。
疼得她一声惊呼,而马车更在这一下颠仆过后,停了下来。少女便知不妙,喊去一声之后,连忙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再出声。
“前方何人!留下买路钱和车上的美娇娘!”而紧接着马车停下,旷野之中,一个粗声粗气的汉子开口说话,其方言说得不正非偏,正当是西北边上的口音。
黄书柔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只曾跟着自家爹爹去过西北,因而认得这人操的是西北口音。除了晓得这人是西北来的,她还晓得自己的所在,已随那一声惊呼,教那些人知道了。
那个赶马的人却没有说话,黄书柔又不敢贸然探头出去看。只听见几匹马儿在咻咻地喘着气,似乎十分紧张。
“喂!小子!我的大哥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听到!给一句哼哼,这样生盯着咱们,信不信我把你眼睛给挖了!”这是外一个汉子,其人说着话的时候,还把兵器敲在地上的大石上,敲得三声哐,当,嗡开去,仿佛是无名饿兽的恶吼长嘶。
黄书柔心底里很是害怕,大气都不敢出。
这厢自己连对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就要被这些人劫道了,这钱财倒是身外物,给他们何妨?最怕就是自己的清白,若要她受辱死去,不如现在自己了结。这黄书柔想到这里,便自头中抽出珠钗,颤巍巍地放到自己的喉边。双眼紧闭,睫毛在卧蚕上抖动着,略带些湿润,便像极了翅膀沾湿的蝴蝶,急切振翅欲飞,却值得绝望收场。
偏偏此时,这少女便听见赶车人一声低吼:“不可轻生!”这一声虽说不响,却足够惊落少女手中簪子。
“你是谁?”少女惊讶一问,对方却不再言语。忽而听得两个拦路人咻地亮了兵器,极之戒备地喊了一句:“到底是哪一路上的英雄!便亮个相,何妨这般藏头露脚,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