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娜的“公主卫队”此时就驻扎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谷里,距离精灵的指挥所只有不到几小时的路程——这倒不是身为兄长的费奥多有意照顾,而是这支部队刚从战场上轮换下来,正等待物资补给与进一步的指令。
稍作整顿后,两人带着卫队离开了营地。在营地门口,艾萨克率先唤出北风,向伊文娜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而精灵公主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只闪耀的银色生物从草丛里探出头,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后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精灵少女得意地笑了笑,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骑士先生,请自便吧。”
“瞧我的记性。”艾萨克拍了拍额头:“竟然忘了这个小家伙。”
“说谁小家伙呢?小家伙。”一个清冷的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语气中丝毫不曾掩饰自己的不满:“我出生时,第一位黎明骑士尚在襁褓之中。你又是他的第几代传人,竟敢对我如此不敬?”
“好了,娜莎。他不是有意的。”伊文娜摸了摸伙伴雪白的脖颈,柔声安慰道:“走吧,别生气了。”
独角兽娜莎恶狠狠地瞪了艾萨克一眼,随后宛如一阵清风般消失在密林之中。圣武士颇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挥挥手示意卫队开拔。结果没到五分钟,独角兽又载着伊文娜跑了回来。
“你很慢唉。”它垂头丧气地抱怨着:“照这个速度,恐怕午休又要泡汤了。”
“是是是,都是在下的错。打扰到您的午休真是抱歉了。”艾萨克无奈地点头认错,没想到却又挨了一记白眼。独角兽偏着脑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天哪,你这个人好自恋。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接什么话茬啊。”
“没跟我说话,那……”
“当然是在和它说话啊,走路的又不是你。”娜莎用独角捅了捅北风,理所当然地问道:“喂,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娜莎。”伊文娜拍了拍坐骑:“别胡闹了。”
“我哪里有胡闹,明明是……”
“好了,别这样。你知道他没恶意的。”
“哼哼……”独角兽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不过这几句话用的却是木族语,在场之人没一个能听懂。
“你是怎么遇到这位……娜莎的?”艾萨克明智地引开了话题:“是旧世界的朋友吗?”
“娜莎和我是在新世界认识的。”伊文娜摇了摇头:“事实上它是母神下派的众多信使之一。”
“信使?”圣武士微微一怔:“通知王冠战争一事的信使?”
“是的。”银月公主微微点头,好奇地问道:“怎么,你没遇到他们吗?”
“那个时候我还在旧世界。”艾萨克耸耸肩:“回来的时候寒霜告诉我,有个脾气很差的天使想要见我——不过只待了两天就飞走了。”
“哈,亚空神族的号手神使。”独角兽忍不住又插了句嘴:“那些家伙把任务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临走的时候没哭鼻子吧?”
“那倒没有……”
“切,无趣。”它喷了个响鼻,看来这家伙对亚空神族也是相当不感冒。
……
本来艾萨克还在奇怪,为何到了这种敏感时期费奥多还会允许伊文娜掌握兵权。在见到这个山谷驻地后,他瞬间就明白了。
“长官好!公主殿下日安!”先遣部队的几名军官显然收到了同僚传来的消息,早就穿戴整齐地站在驻地门口,一个个的表情全都严肃的不得了。圣武士看着这几张熟悉的脸,又看了看营地上空飘扬的金红色旗帜,顿时感到一阵无语。
敢情这支“公主卫队”里全是自己的人。
“我记得你当初也带了不少士兵吧。”艾萨克看了伊文娜一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们人呢?”
“暂时借给哥哥了,反正我也不会指挥。”公主殿下眨了眨眼睛,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呃,那这些人……”圣武士顿时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
“哥哥说他也没指挥过人类的军队,所以就交给我了。”伊文娜一脸无辜地解释着:“不过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每次开战时都是几位军官先生在指挥。”
也就是说,银月王子毫不费力地抽走了伊文娜所有的兵力,然后把“人类友军”们一股脑地塞给自己的妹妹做保镖。看来这家伙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对伊文娜不利,用一个烫手山芋换了一个不那么烫手的……
“咦?怎么了?有问题吗?”发觉艾萨克的脸色有些不对,伊文娜疑惑地问道:“还是哪里不舒服?”
“不,没什么。”圣武士摇了摇头:“只不过有些好奇,你就这么放心地把军队交给费奥多了?”
“哦,你还在想这个。”公主殿下的目光有些闪烁:“看来上次留下的误会还没有完全消除……”
“不,这与上次的事情完全无关。事实上我对费奥多·银月这个人谈不上反感,只是……”艾萨克微微一顿,斟酌一番后继续说道:“作为一位领主,你不应该如此轻信他人。”
“可他是我的哥哥。”
“哪怕他是你的哥哥,你也不该这样。这是你身为领主的责任。”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游戏的规则,不遵守就会出局。”圣武士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而出局的代价……非是你我所能承受。”
“不对,你的想法太偏激了。”伊文娜皱起好看的眉毛:“领主也有好人——就像哥哥,就像你。我信任你们,就如同信任我自己一般。你呢?难道你会为了那些所谓的利益伤害我吗?难道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背叛我的信任吗?”
公主用一如既往的纯净目光坚定地望着骑士,而这一次,骑士却没能回应她的期许。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哪怕弄脏双手也绝不回头。但此时此刻,那简简单单的“不会”两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是缺乏谎言的天赋吗?还是单纯地不想让那道目光失望?
“艾萨克?”精灵公主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我……”圣武士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后给出的答案却是另外四个字。
“我不知道。”他叹息一声,颇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
场上的气氛顿时陷入了冰点之中,两个年轻人面对面地对视着,却感觉彼此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半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嘿嘿……呼呼……哈哈哈哈!”轻笑逐渐演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独角兽娜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笑死本小姐了,政治菜鸟竟然……竟然在给政治白痴讲政治课!哈哈哈哈……别说话,让本小姐再笑一会……”
简单的一句话让两位年轻领主同时闹了个大红脸,银月公主恼羞成怒地把娜莎赶进了森林,而柯林公爵也随便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
直到第二天清晨,两人都没有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