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能说说那些官差的声音是怎么出来的吗?”
深夜爬山,总归是有些渗人,锦初不用费心看路,便闲聊起来。
“是口技。”他轻轻的说,并不需要锦初追问,顿了顿解释道:“看的多,走的多,修行已久便学会了。”
小小年纪,口吻倒是老成不已。
“那你法号为何?我总不能总是叫你小和尚吧?”
“小僧法号非止。”他头也不回,步伐放慢了不少,显然是为了迁就她。
“是源于诗经‘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品性高洁之凤凰一意吗?”
“施主的解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小和尚的声音同人一般清澈沉着,让她在鸟兽啼鸣的孤山野林里心生平静。
“小僧的法号源于非贪、非恶、止于善、从于德,身于险恶,心于净……”
佛法无边,后面的虽然听懂的不多,却真实的感受到心灵的平和。
望向前方稍显瘦弱却步履坚定、僧袍朴素的身影,仿若繁星在他的周身塑造出闪闪星芒,神圣又庄重。比之他略显稚嫩的面容,那通身的淡若的气质更显得不似世俗中的凡人。
看来还是有些道行的小和尚!
她抿抿嘴,埋头专注的踏平脚下的路。
非止对此地十分熟悉,哪里有暂时歇脚的地方一清二楚,带着锦初找到一处猎人搭建的茅草屋。
茅草屋极尽简陋,土黄色的墙壁上挂着几把残弓,一张木头搭起的木床,几根未用的火把。虽然窄小简单,好在比野外安全暖和了几分。
“施主,小僧便在外面守一夜,请安心歇息。”
山风刮的呼呼作响,看了眼小和尚单薄的小身板,锦初想了想,还是拉住了他。
非止侧头,望向那只拽着自己衣袖不算白皙的手,心头莫名跳错了一下,粉嫩的唇瓣下意识的抿了两下口水,他察觉不对,眸色微暗,赶紧不动声色的在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却听她说:“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众生皆平等。非止小师傅你跟我有何区别?为何要去外面守夜?”
非止一怔,透彻的眸子眨呀眨,说不出的萌动,似是在思忖她话里的佛理。
好在锦初不是怪阿姨,并没有被萌正太所打动做出什么违和的举动,只是坚决的不松手。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宿主,她是不可能让恩人在山林外担惊受怕一宿不安生的,尤其还是个未成年。
在简易的火把余光照耀下,非止的年纪更显得稚嫩了几分,粉嘟嘟的脸颊上还有一些火把烤出的红晕,一脸的大写懵。
随之,他轻轻的笑了笑,木讷的脸庞竟是透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的俏皮,并不女气,还有点少年时期独有的坏坏痞痞的味道。
锦初睁大眼,才发现小和尚似乎很少笑,那笑容转瞬即逝,粉嫩的嘴角极薄,唇珠却微嘟,所以一笑就会有种乖宝宝大变身的错觉。
看来小和尚很是了解自己,所以才笑的少。
“是小僧着相了。”
不知因何,向来重视戒规的非止轻而易举的被劝留了下来。他随意的在地上盘腿坐下,淡然如菊。随之从怀中取出一个硬邦邦的馍,掰了两半,“将就吃一些,口粮带的不多,明日便好了。”
锦初哪里会挑剔,道了谢,便坐在他对面接了过来,一口咬下,“嘶!”这一口,差点将牙崩了。
非止垂头抿唇,眸光里星星点点。
锦初捂着嘴巴挑眉看他,“小和尚,你不乖,你笑话我。”
非止面色一正,“施主说笑。”
小和尚看着可爱,实则却有些严肃、木讷,偶尔观来,更是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与沉稳。
许是被锦初抓个正着,非止有几分羞意,不再言语的取下水囊,又从宽大的僧袍袖里拿了个小木钵,倒水后放在火上加热,随手抄起之前拉拽锦初用的树枝,折了一对枝丫,捡起石子磨平滑。
锦初动了动嘴,本想阻止。谁知那过于古朴的木钵在火焰中竟是毫发无损,待到水温之时,非止将自己手里的馍掰的碎碎的,连着木枝做的筷子递给了她。
锦初实在饿的难受,舔舔唇,压制住一口倒进嘴里的冲动,接过木钵放在地上,将手里的馍也掰碎投了进去,抬头笑呵呵的说:“一起吃。”
非止看了那一双筷子,倒也没有争执,往她怀中推了推,“施主先。”说着,又掰断两根树枝,磨了起来。
锦初见他不排斥两人用一碗,抱着木钵呼呼的吃了几口,等到腹中不在鼓鸣如雷,她从怀中拿出花生,拨了皮丢了进去,又还给了小和尚。
看着木钵里白胖胖的花生仁,非止微愣。
“你还小,多补充些营养。我上火了,吃不了干果。”一路都是小和尚相帮,锦初无以为报,只好用些花生聊表心意。
火把的余光照亮小和尚清澈干净的眸子,却照不见里面涌动的复杂情绪。
“吃呀!”见他呆呆的望着木钵不动,锦初不解又好笑的拉过他的手直接塞了进去,“发什么呆,小心凉了糊嘴!”
非止抱着木钵,表情懵懂,活像个不懂人事的木头娃娃。
许是真的饿了,非止并没有怔愣太久,竟是吃了两口馍后,将里面的花生全都挑捡着吃了,每一口都细嚼慢咽,细细品味着。待到花生吃完,他有些遗憾的吁了一口气,将木钵又递了回去,“小僧饱了,施主吃吧!小僧要去磨药了。”说完,抓起地上的似是杂草的草药,转头疾步而出。
饱肯定不是饱,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饭量如此少。
只是他耳尖微红,定是不好意思了,锦初也没有恶趣味的逗弄人家,捧起木钵不嫌弃的埋头吃了起来。
她是真的饿极了,现下觉得白水泡馍堪称人生美味。
“施主,该上药了。”
差不多吃完最后一口,锦初放下木钵,看着小和尚迈步向她走来。
非止手心里捧着绿乎乎的草药碎末,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盛药,唯恐药水漏尽,脚步快而稳的迈向坐在地面上仰着一张小花脸神色却极为专注的少女。
不知为何,在她乌黑纯净的目光中,他的心猛的又乱跳了几下,他掩下长睫,木然的表情遮盖住了一切。
锦初这才想起自己嘴上和膝盖处的伤。
要不是说困境让人成长呢!
吃馍的时候,她都忘了受伤这档子事。
“谢谢了!”今天一天好像把所有的感谢都道尽了,终于忍不住来了句,“小和尚,你真是好人。”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非止脸庞一热,他赶忙低下头,眸光深邃,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动作却不停,蹲坐在她的面前,双手捧上,轻声道:“施主,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