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呜呜的在外头吹着,窗户纸被吹得一鼓一鼓的。
宫室里面却静得吓人,门廊下养着的一缸金鱼发出咕嘟咕嘟吐泡泡的声音。门外侯着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只听得楚曜深深吐了一口气,”璕儿,我答应你,自你之后,只你一人!旁的人,即使有个名分,那也只是个名分。如此,你能答应了么?秦樱雪,暂且给她个妃位吧。“
刘洢璕不置可否,瞟了他一眼后就自顾自在几瓶里拣了根猫尾草去逗金鱼了。
楚曜见她不再说话,想来自己也没必要留在明月宫午睡了,便起身准备离去。
刘洢璕只装作没有看见,手中逗弄金鱼的动作不停。
楚曜见既无人挽留,自己死乞白赖的留在这里讨好她也实属没那个必要。于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刘洢璕听着他的脚步声远离,眸中的灵动尽失,只留下无边的冰冷与绝望。她丢掉了手中的猫尾草,闭上双眼,屏气凝神,融汇自己的意识力,她看到楚曜正朝明月宫的宫门走去,身后跟着一众小太监。她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伤心难过的神色。
楚曜走到宫门突然听到刘洢璕的声音在说话。那声音似从远处传来,仿佛是大光明轮轴转动时震动空气的声音,意思却又是如此清晰!
他回过头看身后的太监们,他们全都好像没有听到一般都愣愣的看着他,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又不走了。楚曜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刘洢璕竟然是直接将话语说在了他的脑中!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我尊重你的人生,你的选择与决定,我都不会去干涉。毕竟,比起干涉你的,我还是更喜欢摆布我自己的。我的人生,我可以认可它,也可以反对它。这是完完全全交到我自己手中的权利。我喜欢你,便与你一起,不喜欢你,便离你而去。这就是我的自由!而你,看似拥有一切,却失去了这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自由。我不是规则的人质,我只是我自己。而你,已经陷进了这规则之中。你说的只我一人么?但愿此约作数!!”
刘洢璕的声音消失,却又像是在空中回荡,如一叶扁舟在湖心荡起的阵阵涟漪,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楚曜的心魂。楚曜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一种沉重的窒息感沉沉压在他心口。
我喜欢你,便与你一起。不喜欢你,便离你而去。
原来竟是这样么?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又随随便便。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意。她只忠于她自己的感受。轻轻飘飘的,就掌握了命运。不做规则的人质么?我也可以不做皇权的人质么?
楚曜缓缓睁开眼睛,所有的景物都好像不太一样了,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蓝色的薄雾。
他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模模糊糊的太阳只剩了一个轮廓,太阳已西斜,洒染半边碧云天,斜贯整片宫宇墙边。
不日,皇帝的封后以及封妃的诏书接连下来了。但是封后的典礼却没有订下日子。据朝臣们揣测,是因为新立的皇后不愿与人分享皇帝,是个善妒悍妇。况且因着丞相的女儿与她同时册封贵妃,又掌理后宫,她觉得是个打脸的事,所以根本没脸搞什么立后大典。
朝臣们揣测得对不对暂且不提,刘洢璕却是只********豢养着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天天呆在门可罗雀的明月宫里,晒太阳。
嗯。没错,晒太阳。
明月宫的桂花树树叶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紫淮裹紧了衣服,一路小跑往刘洢璕的寝宫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成天呆在这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能被外面传成那个样子,也还真是新鲜!”紫淮刚迈进刘洢璕的院子就听见她的声音传来。
刘洢璕正斜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竹笛。
紫淮心知她是看见她来了,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便赶忙上前。
”皇后娘娘,您怎么躺在这里?这寒风凛冽,您的腿又受过重伤的,怎的不好好在屋子里将养着呢?“
刘洢璕怏怏的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起了身,”你说得对,自己的身子还是要紧的。若是身子差了,苦的还是只有自己,旁的人,就算再关心也不可能替你受痛。何况,关心估计也只有这么关心了。“
紫淮机灵鬼如何听不出刘洢璕话中的怨妇味道。她心中也替夫人着急呢,主子自上次和夫人那次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就再没来过明月宫,赏赐倒还是常有,就是不见人。她也去找明渠、瞿四侠打听过,可他们一概都回复“莫要揣测圣意”。
这都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两个人还是没有和好的迹象。一个是天天忙政事忙到头脑发黑,有时通宵批阅奏折,又有时半夜里拉十八星煞出来练剑,搞得他们那十八个人一个个都叫苦不迭。还有一个是天天窝在宫里躺着,要么躺榻子上,要么躺竹椅上,要么躺屋顶上,要么躺树上,总归就是要躺,成天躺着。
紫淮觉得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她上前扶着刘洢璕,伴她一起进了内间。
”皇后娘娘,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刘洢璕斜眼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夫人吧,反而顺耳些。“
”是。“
紫淮并不知道,刘洢璕之所以总是躺着,是因为她的腿确实又开始痛了。可是她又不想让紫淮知道,因为紫淮若知道,就等于楚曜知道。她心里矛盾着,一方面想要楚曜来关心她进而两人之间可以重新回温,一方面又不愿意让他觉得好像是她故意扮弱好来求取他的同情。
到得内间,刘洢璕依旧在软榻上躺下。由于生气,加上腿疼,她并没有探查楚曜每日在做什么。于是她问紫淮道:”最近宫里可有些什么事?“其实她不过是想知道楚曜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夜里有没有召人侍寝,秦樱雪他到底吃还是没吃。
紫淮略微捕捉到了她的意思,加上宫中确实没什么大事,也就告知她楚曜这几天的反常状态,以及贵妃的丝鹭殿楚曜连脚都没踏进去过。
刘洢璕点点头。秦樱雪她已经见过几次了,还算是个单纯的女子,不像她爹,若楚曜真的实现只她刘洢璕一人的诺言,那秦樱雪也确实有些可怜。
照例贵妃和后宫的女人们每日都要来向皇后请安,但她嫌麻烦,加之自己腿疼不愿穿得正正规规正襟危坐,还有一点就是她这个皇后本来就没实权,那些女人来了也是巴结贵妃而已,于是她把能免的都免了,现在请安的队伍几乎都整体挪到秦樱雪的丝鹭殿去了。她也乐得清净,心里也觉得这也是秦樱雪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