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确实是染了鼠疫。
当他看见大贵带着太医来了,硬要给他诊治的时候,他便知道一定是余隐的命令。
大贵对余隐的话向来最是服从。
“宁王殿下,您确实是染了鼠疫了,幸好发现的早。”太医说。
宁王虽然染了鼠疫,但是他并没有病得像余隐那样下不来床,还亲自将太医送出了门。
“殿下还是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就别去灾民区了,那里现在不缺大夫不缺药品,更不缺殿下你。”杜明端药给宁王的时候说。
宁王并没有逞强,而是利落地答应下来,杜明反而有些意外。
“鼠疫传染性强,我自是不会再去灾民区了。”宁王说。
杜明听宁王如此说,便彻底放了心。
对百姓们无益的事,宁王殿下是不会做的。
杜明从宁王手中接过空碗,说:“再过七日便是除夕,今年百姓受了灾,如今鼠疫又横行,顾太守差人来说,今年过年怕是不能热闹了,想请些道士在郡外做做法事,驱驱晦气,以便来年能平安顺遂。”
宁王擦了擦嘴说:“这种事顾太守自己做主便可,不用来特意问我,更何况我对于道士做法这种事是不信的,你让顾太守自己安排吧。”
“是。”杜明说完便出了房间。
宁王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咳了四五日便大好了,只是太医嘱咐宁王再好好休养两天,不可着急出门。
余隐好好休养了几日也好转了不少,只是人又瘦了一大圈。
阿银看着小姐宽松的衣袖,有些心疼地说:“小姐在京城好不容易养出的几两肉,生一场病又瘦回去了。”
余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笑了笑说:“无妨,以后慢慢养回来便是了。”
“是啊,小姐养好病最是要紧,王大夫说今日这药便可以停了,明天是除夕,我们也算是可以过个好年。”阿金说。
余隐看了看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说:“今年过年,街上如此凄凉,只盼望新的一年到来,能把饥荒和病痛都赶走。”
阿金将手炉塞进余隐的手里说:“小姐,我听大贵说了,百姓们的情况也好了不少,好多人都渐渐康复了,而且已经连续三日没有再死人了。”
余隐笑笑说:“若是百姓能无灾无痛,那这个年也能算是个好年了。”
说完一顿,又说:“可惜我身在辽国,不能祭祖。”
阿金阿银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小姐又想家了。
去年这个时候,北羌宫变,他们接到余家一家都被软禁的消息,踏上了逃亡的路程。
除夕夜,是在野外过的。
正旦之日,余隐朝着家的方向磕了头,便又开始逃。
而今年,他们虽然得了定远侯的照拂,可也是为了躲避北羌人而到了济阴郡,还由于疫情只能在呆在客栈中。
不过客栈总比野外好。
“小姐,明日婢子给您做您最喜欢的酥酪和蒸鱼,再让大贵去买一壶好酒,今年这年,便也顺顺当当的过了。”阿金说。
余隐掩去忧思,说:“好。”
虽然今年街上并不热闹,但是还是有人在外放了爆竹,偶尔能听见爆竹之声,倒也不算凄凉。
阿金阿银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大贵和李安他们另外去喝酒了,余隐便和阿金阿银在房内过年。
阿金的厨艺虽然比不过柳儿,但也是不错的,余隐身子刚好不能食过于荤腥的食物,所以阿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一道鱼还是清蒸的。
“宁王呢?”饭后,余隐问。
“婢子不知。”阿金和阿银都摇了摇头。
宁王生病这几日,余隐和宁王虽然住着相邻的两间房,但是两人并未见过面。
余隐只是从阿金阿银的口中得知宁王的病并不重,昨日已经大好了。
也不知道宁王今夜在哪儿吃的饭。
阿金阿银将饭后的桌案收拾干净,余隐带上面纱便出了房门。
今夜外面并不冷。
余隐走出了客栈,万里无云的夜空,月亮将月光洒了个彻底,街道上明亮亮的。
余隐左右看看,空无一人,可以听见隔了几条街的地方有爆竹声音。
她并不想远走,只是在客栈所在的街头走了两个来回。
在房中拘了小半个月,散散心罢了。
忽然,一颗石子砸在了余隐脚边。
余隐向四周看了看,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啪。”又是一颗。
余隐抬头。
看见了坐在客栈房顶的沈渊。
“……”这人,就是喜欢扔石头玩儿。
沈渊入了夜,拿了一壶酒就在房顶上坐着,时而看看天空,时而看看偶尔出现在街道一角的行人,看着看着,就看了余隐独自一人出了客栈。
阿金阿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陪在余隐身边。
他看着余隐一个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漫无目的,好像出来就是为了走走。
不知为何,他起了戏弄的心思,便扔了一颗石子吸引余隐的注意。
“喝酒吗?”沈渊举了举手里的酒壶。
余隐抬起头,想象了一下两人坐在屋顶上喝酒的情景,觉得十分怪异。
可是除夕夜大家都在一处守岁,只有沈渊一个人在喝酒,十分孤寂,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
不知为何,余隐觉得这样的沈渊身上没有了王爷那种气势,到显得有几分脆弱。
她心中一动,笑了一下说:“喝呀。”
沈渊盯着余隐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向后一指,说:“后院有梯子可以爬上来。”
余隐走到后院看见了梯子,她将梯子摆好爬上去,沈渊走了过来。
这是余隐第一次爬梯子,最开始的时候还很稳当,可是后来到了高处,余隐低头见自己和地面的距离远了,心里便有些发怵。
到了最后,余隐手脚有些发抖,连带着梯子也开始颤,她便爬不上最后一步。
沈渊见她如此,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弯腰,一手扶着余隐的胳膊,另一手揽住余隐的腰,一把将余隐拉了上来。
“多谢宁王殿下。”余隐觉得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上了房顶之后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
屋顶倾斜,余隐脚下不稳,两只手抬起保持平衡,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
沈渊抬起一只胳膊。
余隐脚下的瓦片一动,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倾斜,立刻紧紧扶着沈渊的胳膊站定。
接着,余隐一直扶着沈渊的手臂走到了之前他坐的地方,两人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