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雕花的天顶,白色的方柱,白色的地砖。
一切都是白色的,肃穆,沉静,同时神圣。
纯血的精灵,在与那群他不屑一顾的人类商讨完后,来到这里。倚靠着石柱,精灵俊美却透露着冷酷的面庞上,那泛出无情/色泽的绿眸轻轻阖上。
与生俱来的那不容忽视的气场,让偶尔过路的圣职者悄悄侧目后便慌张离去。同时在心下疑惑,那始终温柔微笑的精灵到哪去了?
终于,耶尔落在等候多时后迎来了他所等待的对象——玻璃娜。
金发娇小宛如洋娃娃般的女孩抬头仰望着他,耶尔落自认为是个懂得欣赏美的精灵,也因此他不会否认眼前的这位世涅之子的美貌,更可以想象出成年体后将是多么惊为天人。
当然,如果能够除去那为美丽大打折扣的金色/眼瞳深处的警惕与不善就好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短暂的沉寂后,玻璃娜首先开口。
“这次的任务,你不和我们一起,在其他地方执行。”耶尔落也不拖拉单刀直入。
如往一样命令的语气,充满了不容违背的压迫。
“我不同意。”
却也在预料之下受到了抗拒。
眼中明显浮现薄怒并极力压制着的玻璃娜盯着耶尔落,几乎是挤出来的话,一字一顿道:“艾尔特和我一起吗?”
“当然,”深知这是女孩唯一底线,耶尔落却丝毫没有动摇,“不。”
“那样我不同意。”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玻璃娜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那眼中的浓烈的愤恨让耶尔落认为她下一秒就会抱着杀意来攻击,并杀死自己。
当然,这是建立在她有那个实力,并且,不会给和她同血缘的兄长造成任何麻烦与不愉快上。
耶尔落深觉后面一条更加重要。
但他依然毫无情绪波动地回视对方,直到玻璃娜无力地垂下头认输。
“告诉我理由。”
垂着头,从声音中可以听出她的心情已不复先前那样激动,却仍是不满。
“是因为那个女孩?”玻璃娜问道,虽然,她想她是知道原因的,只是求一个肯定:“是因为你担心我伤害她而导致任务无法顺利进行吗?”
先前A班之事虽说她并没有收到多少处罚,耶尔落那时看向她眼底划过的寒意历历在目,让她无法对此产生侥幸。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和他们父亲有着一些相像的男性,玻璃娜露出讽刺与苦笑。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放心。即使是我,也不会在危险中添乱的。”
——毕竟,在面对共同敌人时还自相残杀的话,谁也活不下去。
但耶尔落还是否定了她的答案:“虽然这也是一个原因,但根本不在此。你不适合这次任务。”
“什么意思?”
“你的感情,对艾尔特的感情太过强烈了。”耶尔落道,“这是我们之中谁都不具备的,同样,也是最危险的。而这份危险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不仅得面对那只不明怪物外,还得和一个极危法师战斗。况且……”
他略微沉吟,“若是我们都陷入困境的话,至少还有一个远离战场并保持清醒。”
这番话透露出的沉重,却让玻璃娜觉得可笑不已。
“真的是连你也感到棘手的任务,那么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耶尔落面无表情,“是上面的指示。”
上面的指示?那群自以为是的人类吗?
玻璃娜没有说话,更不会去质问‘以你的身份谁能够命令约束你’。
这谁都知道,却从来没有过答案。
她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说出不知究竟是疑问还是嘲讽的话:
“你是傀儡吗,耶尔落?”
精灵没有说话,但是玻璃娜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比先前还要寒凉。
退后一步,欲离开的她闭起眼睛。再睁开,金眸中染上同样的无情。
“任务也好,什么也好,如果会伤害到艾尔特,无论是在哪里我都会回到他的身边……谁都无法阻止,包括你,耶尔落。”
再次,只剩下精灵独自倚墙而立。
耶尔落抬头看向不远处,“出来吧。”
窃听的人一怔。
在他声音落下不久,一处石柱后方走出了个穿着斗篷的人。
塞壬将斗篷拉下露出女性柔和的脸,却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对方,直到耶尔落露出微笑打破沉寂。
“隔了那么长时间才相遇,你就不能让表情友好一点吗,塞壬?”
“我觉得我的表情比玻璃娜导师要友好多了。”说着,女人的语气却逐渐带上惆怅,“刚才没那个空闲,不过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说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导师。”
“是啊,你一直躲着我们,想见也见不到呢。这次你竟然会出来,就连我也很意外。”
“毕竟情况不一样,我对新的怪才班很感兴趣。”顿了一下,塞壬再次补充道:“但我倒是希望再也见不到您。”
听起来像是充满怨言的话,但是她的声音却几乎没什么感情波动。
耶尔落也毫不在意地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塞壬没有犹豫:“除了那个女孩,都和曾经的我们很像。”
“倩雪幽?”
“嗯……她是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的存在,怀抱着不应该拥有的善与正义,却同时在体内蕴育着另一头怪物。在我看来,若不能好好控制住,她说不定会死得很早呢。”
耶尔落依旧保持着微笑,“那么另一个呢?”
“另一个?”
“穿白裙的那个。”
提出问题的那个瞬间,耶尔落难得地从塞壬那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发现了一丝纠结。像是没有预料耶尔落会提出这个问题,塞壬在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并不清晰的回答:
“她的话,和倩雪幽说不定是正相反的存在。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太让我熟悉,所以直接忽略了……不过这说不定才是最违和的地方……。”
直到最后已经是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耶尔落却清楚地听见并没发表意见。
然后,塞壬给出总结:“总之,这次的怪才们很有意思。”完之,又补上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必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哀悼。”
耶尔落皱了下眉,正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却看到对方冲他摇了摇头。
“我能存活已经是个奇迹了,活到现在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塞壬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可以感觉到她在叹息,“制造出我的那群人如果还活着的话,看到我一定会欣喜若狂的……他们倾尽一生蕴育出来的怪物成功了。可是,这也已经到了极限。”
说着,她看着眼前的精灵,一脸淡然:“我不觉得那群长老整天提心吊胆瞒着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但我什么也不会去做。该来的总会来的,谁也瞒不住这件事,而我,也是时候该把曾经的那些纠纷给解决了。”
所以……
塞壬闭上双眼,“拜托了,因为……”
语毕的刹那,她化为一阵黑烟消失在地面,而地面上的影子,则顺入了耶尔落的脚底。同时,在他耳边,响起了女人的低语。
“因为——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啊。”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精灵看着脚下突然多出来的漆黑,最后,他叹了口气。
不是感觉不到,塞壬的身躯散发出来的,那濒临死亡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