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我会传十五行刑,出去!”在将十九遣出去后,东方溯歉然,“十九的事,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突然这样无礼,还请公主见谅。”停顿片刻,他道:“既然十九不愿意,我再另外指个人给公主吧。”
“此事不急,倒是十九……她刚才说的,多是气话,王爷能否免了她的鞭刑?”
东方溯轻叹了口气,“以下犯上,是神机营第一大忌,行鞭五十,已是最轻的责罚。”
夏月在一旁听得乍舌,行鞭五十还是最轻的责罚,那最重的刑罚该是怎么可怕。
慕千雪默然点头,在送走东方溯后,夏月一边掌灯一边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将屋里的灯台都点燃后,她望着映照在橘色灯影中的慕千雪,吐出了在舌尖转了好几个圈的话,“公主,您说十九是不是喜欢王爷?”这是她绞尽脑汁,唯一想到的能够解释十九如此失态的理由。
慕千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终于看出来了?”
“那就是说奴婢猜对了。”夏月惊喜的说了一句,旋即有些得意地道:“奴婢就说怎么这一路上,她总是处处针对公主,原来是这样。”说着,她又捂嘴偷笑道:“不过看今日的样子,王爷对她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就像公主以前念过的一句诗,落花什么……什么有情,流水……无情。”
慕千雪好笑地纠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夏月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她刚才那样分明就是嫉妒王爷对公主好,处处护着公主。”说着,她又想起一事,好奇地道:“公主刚才说,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就你问题最多。”言语间,慕千雪起身往外走,见夏月欲跟上来,她道:“我去外面走走,很快就回来,你别跟着了,去里屋将被褥收拾一下,然后看看有没有安息香,有的话就点一些。”自从西楚那件事情后,她就一直睡得不好,不易入眠,又容易惊醒。
在夏月答应后,慕千雪开门走了出去,这会儿天色已是彻底暗下来了,一轮明月静静悬在天边,洒下柔和的银辉。
入夜之后,暑气消退了许多,不再如日间那般闷热,两边传来低低的蝉鸣声,看来还留了几只在树上,未曾捕尽。
候在外面的小厮看她盯着传来蝉鸣的树,唯恐她怪罪,赶紧迎上前道:“这几只蝉狡猾得紧,白天捕它的时候不叫,这会儿就拼命叫,要不然小人再去捕捕?”
“不必了,由着它们去吧。”慕千雪望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恭敬地道:“回公主的话,小人叫徐立。”怕慕千雪听不明白,他又跟着解释道:“双人徐,立足的立。”
慕千雪细细听着他的话,“听你口音,似乎不是金陵人士?”
徐立惊讶地抬起头,“是,小人原是湖州人士,七岁那年,跟随家人逃难来到金陵,这一待就是十年;父亲说金陵是天子脚下,是咱们大周最好的地方,所以给小人改了名字,叫徐立,希望小人可以在金陵立足,站稳脚跟。”他倒是心直,一股脑儿就将自己的事情都给说了,没有半点隐瞒。
“只要踏实肯干,不怕辛苦,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徐立点头道:“嗯,王爷也是这么说的。”说着,他小心翼翼地道:“公主以前来过金陵吗,不然怎么一下子听了出来?”
“你与睿王他们的口音虽然区别不大,但还是有一些。”这般答了一句,慕千雪离开了院落,夜色中的睿王府静悄悄,只有风拂树叶以及夏虫嘶鸣的声音,偶尔遇到府中的下人,也都是安静轻声的行礼。
慕千雪记性极好,走了多少路,转了几个弯,都清楚记在脑子里,并不怕迷路,雪白裙裾逶迤于地,在这迷蒙的夜色中,犹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玉兰花。
在穿过一座汉白玉拱形石门后,来到了睿王府的后花园,虽然是在夜间,但两边皆有灯光照明,故而看得倒也清楚。
花园内假山流水,怪石林立,莲池水榭,廊回路转,虽不大,但布局精致,园中景致千变万化,甚至可以说是一步一景,单论布局之妙,并不比昔日的西楚皇宫逊色。
如今是盛夏时分,满池莲花尽皆盛开,轻浮于碧绿的荷叶上,夜风过处,荷叶曲卷,月色银辉下,有着日间不得见的静幽美好。
一个人影静静坐在池畔,借着月光与灯光,可以看到其肩膀在微微抽动,镶嵌着珍珠的软底绣鞋踩过翠绿的青草来到人影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敛衣坐在池畔,“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难过?”
十九迅速抹了一下脸庞,别过脸冷冷道:“你最好马上离开,否则我不保证能够忍得住不杀你。”她从未试过这样讨厌一个人,慕千雪是第一个。
慕千雪淡淡一笑,秀足轻抬,点到离岸最近的一株莲茎,令顶端的莲花一阵微晃,惊动了蛰伏在上面的一只蝴蝶,振翅飞起,盘旋一阵后,落在了另一株莲花之中,“为什么宁愿挨鞭刑也不肯听我调遣?”
“我这辈子都只会听王爷一人的命令,你死了这条心!”月色下,十九脸上隐约残留着些许湿润的痕迹。
慕千雪望着被风吹起重重涟漪的池面,轻声道:“哪怕我要你去做的事情,关系睿王安危,也不肯吗?”
十九一怔,盯着那张月光下明媚如玉的侧脸,“你什么意思?”
慕千雪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终于肯正眼看我了吗?”
十九没心思与她玩笑,急切追问道:“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千雪也不卖关子,徐徐道:“之前在客栈里之时,我曾与你说过,对睿王而言,我或许是他的保命符。”
“那根本就是你的谎言。”十九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明明就是她几次三番将王爷置于危险之中,又怎可能是什么保命符,都怪自己之前太单纯,竟然会信她的话,还许下三月之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