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之后，太医赶到，没时间顾及殿内诡异森冷的气氛，伸出右手，抚上伊婉的脉搏。
“结果如何？”见他把了一会儿脉之后抽回了手，夜无殇冷声问道。
“回……回皇上……皇后娘……不不不，是伊小姐，伊小姐……的的确确是有喜了，已经……已经四月有余……”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额上渗出的冷汗不断。
“哦？是吗？”夜无殇冷笑一声，薄唇轻扬。
那一抹笑，是残忍，是暴戾，是冷酷，是无情。
几近，疯狂。疯狂的让人，下意识的感觉到森森寒冷。
“吩咐下去，让御膳房熬一剂汤药过来！”
小太监与杜御医领了命下去，顿时，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三个人。
惊愕住的，不仅仅是伊婉，还有汝嫣璃。
汝嫣璃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是以，她深知，夜无殇口中的那碗“汤药”是什么东西。
藏红花。
当日，他就是用这样一剂药对的她，难道，他今日，又同样想要以这样的方法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么？
虽然，那不是她的孩子，但他终究也是一个孩子啊，一个无辜的孩子。
有错的是大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拿着孩子去做牺牲品。
孩子……这两个字，一直都是她心中触之即疼的伤疤。
夜无殇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手中的力度又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些许，好似生怕她会逃避自己的怀抱一般。
他知道，她定然是回忆起了那段往事。
是，他承认，他错了，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当初她的腹中竟然会有了他们的孩儿。
如果知道她已经怀了他们的孩子的话，那么他就算是倾尽自己的一切，也绝对不会再伤害到她。
之所以给她服用藏红花，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驱除伊默的势力，不敢拿她和孩子做赌注，而他，也询问过太医了，只要服用量少，不会对她的身子造成影响。
他生怕伤害到她的身子，又将太医定下的药量减少了一半，可是最终，最终却也是伤害到了她。
“无殇？……”伊婉强颜欢笑，忍住心内的悲痛，向前一步，朝着夜无殇靠近，似乎是也想要享受一份那温暖。
只是，她的柔情，并没有换来他半分的动容，他还是那样，冰冷的看着她。
“无殇……”不自觉的，她委屈至极，好不容易，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原本以为，这是她最后的筹码，能够让他对自己回心转意，然而，谁又料想，他对自己竟然是这般态度。
他为何如此冷淡？难道，是不想要她腹中的孩儿吗？
望着她的一脸悲哀，夜无殇的眸底，多了几缕玩味。
“无殇，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伊婉望着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有些惊恐起来，她似乎是有些后知后觉了，到了此刻，才发现，他好像真的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
“孤的孩子？”夜无殇的嗓音如同寒冬腊月中无法彻底笑容的冰霜，就连话语也是带给了人一阵刺骨的严寒，“伊婉，你确定你腹中的孩子真的是孤的吗？”
你确定你腹中的孩子真的是孤的吗？
伊婉的脑海中一直反反复复的不断的在思考着他方才的话，此刻，自己的思绪好似是全然停止了运转，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再也无法考虑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的那个问题。
伊婉愣住了。
就是在她的寝殿之中，就是在她的凤榻上面，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夜夜笙箫，但也的的确确是发生过了那么一次床事啊……
夜无殇唇角锐利讽刺的笑意，愈发阴暗。
这是他们自相处以来，他面对着她第一次露出如此阴暗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却让人无端的升起一股又一股的恐慌之意。
夜无殇看着她的恐慌，眉心微蹙。
如果，伊婉知进退懂分寸的话，那么，他不会太过为难她，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毕竟是他曾经当做妹妹对待过的人。
但是，她偏偏不知进退，不懂分寸，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去触碰他的底线！
他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爱，其实，这些，她懂的。
她一直都懂。
可是，可惜的是，她明明懂，却又一再的装作不懂，一再的想要试图去窥探他的内心，一再的去挑战他的底线。
有些错误，犯了没关系，或许还有弥补的权利，但是有些错误，是致命了，一旦犯了，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权利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皇上……”方才退下去的那名小太监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之内悠悠响起，合着那浓重的药香味，让人心惊胆战。
“拿过来！”夜无殇沉声命令，小太监走到他面前，双手奉上，夜无殇伸手接过，放到伊婉的面前，“喝下去！”
看着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伊婉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心彻彻底底的碎掉了的声音。
帝王。
是啊，她竟然忘了，她爱上的那个男子，是一个帝王。
她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这两个字所包含着的意思，所代表的概念。
“夜无殇！”女子的声音，隐含着一丝怒气。
但，这道声音，却不是伊婉发出来的。
汝嫣璃似乎是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但是却被他给死死的箍筋了，挣扎不动，她索性也放弃了挣扎，只是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他。
“这就是你的心？”她惨淡的笑着，那笑容里，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凄凉。
她不是个大度的女子，所以，她不会同情伊婉，她心疼的，仅仅是那个孩子，伊婉腹中的那个孩子。
也或者，可以说是，她心疼自己曾经逝去的那个孩子。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伊婉是否犯下了错误，不管大人曾经做错过什么，但是，孩子，没有错！
他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剥夺了他出生的机会。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什么事都不懂，一个什么错误都未曾犯过，甚至是还没有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曾经，她的孩子，就是这样被无情的剥夺的，是以，她深深的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那个孩子的悲剧再在另外一个孩子身上上演。
“璃儿，你听话，这件事，不要插手！”夜无殇耐心的哄慰着她。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伊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子的胆大妄为。
汝嫣璃却并没有因为自己胆大的举动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只是悲哀无望的看着他，“夜无殇，你究竟有没有心？”
倘若有心，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抛开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谁不说，但就凭着是他的孩子这一点，他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
夜无殇怔住。
他究竟有没有心？
她问，他究竟有没有心？
有啊，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只是，他的一颗心，全部都给了她，他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心？
“喝！”夜无殇不再回答汝嫣璃悲哀讽刺的话，而是直愣愣的盯着伊婉，浑身上下周遭散发出一种戾气。
“不要！”伊婉忍下自己心中的悲痛，极力使自己表现的镇定一些，“无殇，这是你的孩子，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顾不得自己的尊严，顾不得自己的骄傲，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一切。
“呵……”夜无殇笑的低沉，那笑容，阴暗而诡异，仿佛是穿透了地狱，犹如一个魔鬼在十八层地狱所散发出来的凄厉的笑声，“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么孤不妨也告诉你，伊婉，孤从来没有碰过你，从来没有！”
最后的那四个字，他说的坚定而不移。
伊婉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
夜无殇仍然是冷冷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的悲哀，看着她的痛。
伊婉，你也知道痛是一种什么东西么？
那么，你又是否知道，当她含恨而终，留下我自己一个人远去的那一刻，我又是怎样一种毁天灭地性的痛楚？
你又知不知道，在我孤身面对着她冰冷僵硬的尸身之时，那一刻我的孤独和绝望，我如同心脉俱裂般的心碎？
你又了解不了解，在我一次次的去地窖探望她的时候，我是在经历着怎样的一种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
当你和你父亲联合设计要害死她，我是如何的万箭穿心？如同堕入了十八层地狱，苦苦煎熬，却始终不见阳光？
是你，是你的父亲。
是你和他，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唯一的心头挚爱。
幸好的是，她还活着，纵然是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那么对于我来说，也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偏偏，偏偏你还要一再的去触碰，我的心之所向。
所以，怪不得我，是你自己，是你毁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