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司马都觉得,刨除掉那些已经完全遗失的关于亲人、故乡、以及童年的回忆,上天对自己的补偿实在太过丰厚,自己的运气好的似乎过了头——
当了三年杀手,自己不仅连毛都没有掉一根,甚至连嫌疑犯都没有当一次,总有无数的背锅侠或主动、或被动的帮自己挡了枪。
要知道,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杀手,想收山不干当回普通人的,从来就不在少数。可真能安稳收山的,几乎凤毛麟角——不是大家不想,而是实在退不出来,就光是脑袋顶上的一堆血案,就没人敢淡然处之,只能硬着头皮坚持,最终有一天成为了其他人的枪下亡魂……
而自己和云影赚钱的过程,更是一个近乎神话般的财富传奇。
黄老头给两小留下的遗产并不多,一百来万美元,不算少,也绝对算不上多。但是司马在一次任务里,把一个东印高官干掉之后,从他外宅的保险柜里狠狠的发了一笔横财——刨除难以出手的记名债券和珠宝之外,居然让他找到几份合计一千万美元的不记名存单。
经过黄老头的培训,司马和云影在洗*钱方面绝对是专业级的。其时,2004年欧洲杯即将开幕,这笔钱在全球上百个账户之间毫无规律的转了一圈之后,被分成大小不等的五份,准备分别买赔率最低的法意葡西荷。结果由于司马操作失误,不慎将原本准备买东道主葡萄牙的300万美元直接下到了赔率1赔81的希腊头上……
结果……在那届神一样的欧洲杯里,希腊诸神一块儿显灵,让一帮“尼斯”、“迪斯”、“洛斯”们……跟全世界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个月之后,原本差点被俩人烧掉的300万美元赌单,在完税后,让两人的账户瞬间膨胀至2亿多美元……
……
而司马觉得自己运气达到了巅峰状态,就是他和云影刚刚下飞机,在还没有走出崇安国际机场的海关,就看到了他在华夏十几亿人口里,唯一认识的一个人——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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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回到国内将近四个月时间,每次想起他和童文在国内的偶遇,他都会不禁感概命运的神奇。
司马结识童文的过程很有戏剧性。
当时他去刺杀泗水警察总署的副署长帕萨里——干掉这家伙并没太大的难度,甚至可以说很轻松。云影事先给他做了一个非常详细的行动计划和大量的铺垫工作,甚至连事后背黑锅的倒霉蛋都提前安排好了。
司马扮作酒店的服务员,在雅加达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饮包厢里,干掉了帕萨里和正与他一起吃饭的一位毒*品贩子,以及他们的四名保镖,整个行动非常顺利,没有惊动任何人。按照计划,他现在可以施施然的轻松离开,而在事后,警方的第一嫌疑人将会锁定在前段时间被帕萨里严厉打击的另一帮毒*贩——正是今天陪他吃饭那位毒*贩的对头,这是最符合逻辑的刑事侦缉策略。
可惜再完美的计划也有变数。
就在司马开车离开酒店的时候,相当倒霉的碰上一起突如其来的街头枪战——正在和线人进行情报交易的童文被人抓到了尾巴。枪战中线人被当场打死,童文也身中三枪,但都不是要害——对方显然想要活口。
一般来说,除了杀人,司马对东印这个国家发生的一切都没啥兴趣,所以他一向不愿多管闲事儿。司马听见枪声,就直接准备绕道走,可当他远远的瞄见了一个追捕者的模样后立刻改变了主意——那是东印军情局反间谍部门的负责人桑索尼,他的下一个行动目标。
虽然现在不是直接干掉桑索尼的好时机,不过随手给他下绊子打黑枪,显然是司马喜闻乐见的。司马临时改变主意准备插一杠子。他主动给病急乱投医的童文营造了一个机会,彼时已经失血过多,接近油尽灯枯的童文果然截停了他的车,成为“人质”的司马只好“勉为其难”带着童文飞快的逃窜。
在司马看来,东印这次捕谍行动,组织的实在有够粗糙。没有计划、没有组织、没有应变方案,甚至没有出动足够的人手……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阴差阳错下,各方都猝不及防的一场遭遇战。
由于一切都乱哄哄的,所以这次多管闲事没有给司马带来更多的麻烦。他轻松的甩掉了追击者后,跑到雅加达郊外把那辆偷来的套牌车处理掉,扶着已经昏迷的童文消失在丛林深处。
童文苏醒后,司马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好人好事,好像给自己找了天大一个麻烦。作为一个情报人员,童文对任何偶发事件,都天然的抱定怀疑一切的态度,即便司马救了他的命,但这并不足以赢得他的任何信任——司马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巧的简直就像有导演事先设计好的一样,因此双方在交流和沟通上出现了巨大的障碍。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让司马相当的郁闷和愤怒。有一刻他甚至想直接干掉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没有选择之下,司马采用了最简洁的暴力方式来解决问题——他一掌将本就比较虚弱的童文打晕,然后运到另外一个安全的所在,留下了一张纸条和一些给养后飘然而去……
几天后,已经返回星国的司马接到了一份来自华夏驻星国大使馆的邀请函。二人再次的会面气氛好了不少,也许是在自家的地盘上,童文对司马的戒心明显低了一些。
两人随意的聊着天,但都刻意的避开了自己和对方的身份。最终司马给了童文一张自己本尊和云影的合照,向童文要了一个承诺,如果以后在华夏见到这两个人,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尽量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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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看到童文的同时,童文也很自然的看见他。
作为崇安市国安局负责反恐的副局长,童文在见到露出本尊的司马时,除了感到意外,还额外加上了几分警惕。
司马的身份,对于童文这种人来说,并不难猜测。事实上,当年童文回到国内,就通过一些很稀少的蛛丝马迹,判断司马有可能是那次刺杀帕萨里的杀手。
帕萨里死后,很多证据都指向了一个对立的武装贩*毒组织,如果两个判断都是真的,那么司马有不小的概率是毒*品贩子,或者是毒*贩聘请的杀手。
这个可能性,让再次见到司马的童文相当的纠结。在东南亚,不管司马是什么身份,干过什么,童文都可以无视。可这家伙现在跑到了国内,童文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管不顾的放任这样一个极端的危险人物随意的活动。
于是,司马和云影在回到华夏的第一天,就被童文拉进了小黑屋……
但是,仅仅一个小时之后,心情极其复杂的童文就亲自开车,把“兴高采烈”的司马两人送到了他们事先预定好的万豪酒店,留下一句“每天上午必须去盈香茶苑,找一个叫覃岚的人报到点卯”,就急匆匆的来到崇安的军用机场,乘坐专机进京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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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文走进君山包间,哭笑不得的看着司马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公务员考试复习资料认真学习。而云影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港股的行情,由于满屏一片红(香港股市红色代表下跌,绿色上涨),显然云影也没太大兴趣关注,手里抱着一本原版的哈利波特看的津津有味……
这副场景如果出现在一个大学的图书馆或者自习室里相当正常,而在一个茶馆里,就略显怪异了。
童文先给云影打了个招呼,云影抬起头略微示意了一下,随后继续回到书里——这些天,不管是童文和覃岚,都已经习惯了云影始终如一的淡漠,所以并没有受冷落的感觉。童文坐到司马旁边的空位上,喝了口茶问道,“听覃岚说还要再考一次?”
司马扔下书,“呵呵,不就是考试嘛!他们说考就考呗!他们不怕再受一回刺激,我是无所谓的。不过就是写申论的时候有点头疼,八股文难搞啊……”
司马的惫懒模样和有些目中无人的吐槽,让童文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八股文难搞,你还一门心思往里跳?
……
当初童文听到司马声称自己要进体制,他一直是当作一个笑话来听。
拜华夏几千年来不间断的沉淀积累,华夏的官僚体制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体系,没有之一。即便是在华夏土生土长的人们,没有强悍的背景、充足的阅历,以及足够的运气,也很难在这个体系里出人头地。
君不见,多少人勤勤恳恳的熬到白发苍苍,甚至到退休还没混上哪怕是一个副科级待遇。而象司马这样一个几乎彻头彻尾的“舶来品”,想在这么一个体系里混出个名堂,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传奇。
当然,在体制里面,如果没有上进的野心,一辈子与世无争,的确也有不小的概率能够安全的混吃等死。可是以童文对司马的认识,作为一个曾经以杀人为职业的家伙,司马这副漂亮的皮囊下面,却包藏着一颗追求刺激、蔑视规则、肆意妄为、甚至略带一些暴虐的灵魂。
……
直到司马安顿好自己和云影的生活之后,正儿八经的开始做公务员考试的准备工作。这才让童文开始正视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必须和这家伙谈谈,实在没必要为了当初的一句戏言就把自己扔到染缸里。
如果真的让这家伙懵懵懂懂的混进体制,就像平静的水面下扔了一颗不定时引爆的深水炸弹——以后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