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第二更)
这位办事员的反应之大,着实有些出乎司马的意料。
来之前司马曾经设想过这种最基层的机关办事人员的反应,诸如带答不理、态度恶劣、磨洋工……当然也有可能客客气气,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居然可以让办事员平地摔一跟头。
在司马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办事员有些狼狈的直起身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司马非常无语,少爷我长的如此玉树临风,怎么也不至于让你弄的跟大白天见鬼似的吧?
司马满头黑线的又重复了一遍,心里琢磨着,不都说组织部的天官们见官大三级吗?应该很矜持很沉稳才对,这位是不是大白天撞邪了?
他并不知道,最近丹芦县委组织部日子相当的难过。
自从被省委组织部点名批评组织工作混乱,干部素质欠缺并导致严重后果之后。组织部自部长陶义涛以下,都搞的压力山大,神经兮兮,见到个说普通话的人就以为是省里又来人找麻烦了。
当这位办事员终于搞明白,司马不过是候任的五塘乡代乡长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否则就算去领导那里通传一下,都有可能会给领导留下恶劣印象,那就纯属无妄之灾了。
不过眼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一身西装笔挺的小家伙,居然是个乡长?他高中毕业了没?能搞明白庄稼是怎么从地里长出来的吗?
带着一脑子的疑问,办事员敲开了组织部副部长兼干部一科科长楚随的办公室,通报了一下,才客气的将司马请进了楚副部长的办公室。他倒是想摆摆架子来着,可是看见司马拿出来的调令上,那个省委组织部的大红章,马上就没了脾气,最近县委组织部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对这几个字全体过敏……
……
楚随站在办公桌后面,看着走进来的司马,也是一愣。
即便他之前已经看过好几遍司马的简历,但还是很难和面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像个大学新生一样的小男生对上号。司马太年轻了,年轻的让楚随这个四十多岁才勉强弄到一个享受正科级待遇的大叔,不由得自惭形秽。
接过司马递过来的调令,楚随脸上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和司马握了握手,引着司马来到沙发上坐下,递给司马一颗烟,客气的说道,“司马同志,什么时候到的?终于把您给盼来了,您先在我这儿坐一会儿,陶部长在领导那里开会,一会儿我再带您过去。”
司马现在对于官场中人也算有了一定的认知,才不会把他们的客气话当真,将烟接了过来,却没有点燃,脸上挂上了一幅极其标准的微笑,矜持而不失礼貌的回答道,“楚部长客气,我不会抽烟,您请随意。我是自己开车下来的,昨天晚上刚到。”
楚随自己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透过烟雾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司马。背挺的很直,脸庞和五官都非常的端正,甚至可以说是精致,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平光的,扮成熟装斯文专用),头发收拾的一丝不苟,衬衫和西服也非常的修身,身边放着一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包……
楚随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他娘的哪象个乡干部?你这副模样随便去哪儿当个金领白领的不好吗?他现在不由得有点同情这个小家伙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得罪哪位领导,被上面一脚“踹”到五塘那个穷乡僻壤里的穷乡僻壤。他这个样子到了五塘,还不得被那帮子土匪往死里欺负?
司马早就听人说过,组织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琢磨人。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的工作跟街边相面的没什么实质性区别。
所以他并没怎么在意楚随愣愣的盯着自己看,只是他有些不太理解,这位楚部长原本透着些嫉妒的好奇眼神,怎么逐渐有了点怜悯的意思?RI,少爷我这样有财有貌才情兼备前程远大生活幸福的青年才俊,怎么就成了同情对象了?
“那个,司马同志,您……去过农村吗?”楚随虽然是本地人,但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的出身,和“两条鱼”那个阶层的显贵,显然还是有些不同。他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应该提醒这个看起来相当面善的小伙子,让他明白一下乡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位子。
“呵呵,只在旅游的时候见识过一下,确实没有在农村生活过。”这个问题敲在司马的软肋上,他回答的有点不好意思。
可这副表情被楚随解读为“羞涩”,心中的同情更甚。这种性格去当乡长,嗯,会被那些乡下的土包子欺负到哭、气到吐血有木有?
他沉吟一下,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词汇,“农村工作很重要,但农村工作也相当的难做。所以呢,您下去之后要多听多看,多和老同志沟通,只有多了解农村和农民,才能做好工作!”
在楚随看来,自己这番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你这样对农村一窍不通的小孩子,在一边呆着看热闹就成了,别乱掺合,免得把你自己给赔进去”。
可是这句话到了司马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在对这个“土匪窝”有了个直观认识之后,现在他对于丹芦县的任何人和事,都是充满警惕。楚副部长的一番好意,在他听来却变成了一种变相警告,“老老实实当几年不张嘴的泥菩萨,保你的平安,否则……哼哼!”
不过司马的脸皮从来就不薄,面具也很是不少,进官场以后,更是跟那些老油条们学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绝活。所以他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新人乖乖仔的模样,点头称是,并对楚部长的指点表示衷心的感谢,至于潜台词?潜规则?少爷我对于带“潜”字的东西,从来都是“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