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更,第一更)
其实当匿名信刚出现的时候,包括杜云薇在内,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儿。
班子调整时期,出现匿名信才是正常的,如果没几封匿名信,才是真正的反常。
但是当匿名信有如潮涌般,突然爆发式的出现在各个地方,又让她的想法,突然之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虽然搞不清楚这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匿名信攻势,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人在这个时候,一般会不由自主的考虑最糟糕的选项。现在小局长貌似已经好牌出尽,难道以于常务为首的人马,对司马的反攻倒算开始了?司马还能赢下这一个回合吗?
她想过向司马通报一下消息,但以前在父亲政敌的手下艰辛度日的恐惧,每每让她无法下定决心,总是在电话接通前的一刹那挂断了电话……
正是这一犹豫之间,几天时间就过去了。
等到现在真正面对司马的时候,她无从解释自己这些日子复杂的心理感受,可今天司马的态度着实把她吓坏了……
司马眼神里有若实质的杀气,实实在在的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会到的真正恐惧感觉——和这个相比,以前那些所谓的恐惧和压力,完全是小儿科。
“呵呵,杜主任不用解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上午的事情办的还顺利吗?”司马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就把杜云薇的过失给抹了过去。
在他心里,这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开大会的时候,下面员工眼睛里传递过来的迷茫和困惑,让他第一时间放弃了追究的念头——反正自己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何必再去为难这些在最底层苦苦挣扎的小人物呢?
毕竟于同舟他们在丹芦说一不二的日子,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给这些人带来的心理阴影,也绝不是自己所能比拟,杜云薇们出现心理上的反复,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今天下午会议上他这番杀气腾腾的表态,一半是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另一半与其说是给林业局的下属们听的,不如理解为对县委领导们的一种隔空喊话——少爷我听从领导安排,严厉自查,专心工作,你们各位大佬放心吧,这儿不会出乱子……
司马无所谓的态度让杜云薇如释重负,以她对于司马并不算很透彻的了解,这位小局长为人确实很大气,他既然说不会追究,那肯定就不会冠冕堂皇的说一套做一套。
但他又突然间问起上午的工作,杜云薇刚出现了一点笑模样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有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没有办成,周……周副局长说……说让您亲自去……”
答案并没有出乎司马的意料,只是他对杜云薇语气中羞愧以外,还隐藏的另一种委屈的情绪有些不解,“哦?究竟是个什么款子?”
“是我们县建设中药材种植基地的款子。按照以前市里的整体规划,在我们县和旁边的田峰县建设中药材种植基地,市县乡三级按照4:4:2的比例投入资金,以基地+农户的方式运行。”
“我们县基地的地址选在了三明乡和营盘乡。这个钱是按年划拨的,您上任之前我们就接到文件,说今年资金拨付安排已经下达,让我们去办手续,因为局里最近在搞清……呃……整顿,这个事情就耽搁下来……”
“多少钱?”
“400万,两个乡每家200万。”
“还不少,县乡的资金配套落实了吗?”
“呃……县里还好,去年已经落实了,不过……不过刚刚从其他地方转回来,现在还挂在账上,今年已经做了资金计划,至于乡里,因为市县两级资金一直没划拨,也没有具体安排……”
前任的欠账只能由他来还,所谓的“其他地方”,就是前任林局长和那几位副局长的私账和小金库,好在资金基本都追回来了。司马点了点头,随口说道,“让我亲自去……这个没问题,这是周副局长的原话吗?”
杜云薇脸色一白,周副局长的话自然要难听的多。她刚刚被司马赦免了一回,哪里还敢放肆,“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差不多?杜主任呐,差多了!你直说吧,我估计不会是啥好听的话,只是想看看难听到什么程度,我才好确定该怎么办才对……”司马并没有注意到杜云薇表情的变化,他自己是一脸的无所谓。
说吧,哥们啥难听话没听过?今天见识见识这位从未谋面的周副局长是怎么个路数,他喝了口水,半开玩笑的说道,“嗯,一定要原话噢,最好连语气表情都模仿的差不多才好……”
司马一副工作无聊、找点乐子的神态,让他刚刚在杜云薇心目当中重新建立起来的刚柔相济的领导形象瞬间破灭,彻底还原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如果是平常,恐怕杜云薇已经被逗的乐不可支,可今天她却完全没这个心情跟小局长开玩笑。
而且不过这个要求的难度太离谱了,她的脸色变来变去的酝酿了半天,完全临摹不出来周副局长那一脸兼具轻蔑、嚣张、无耻的表情,还有那双充满淫邪味道的眼神。
于是她只好放弃了尝试,“局长,周副局长的原话是‘你们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局长自己怎么不来?他不是拽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那啥……长脸上了,装什么大象!派了俩女人来,怎么着?送暖……暖床的丫头是吧?滚,老子不吃这一套!’”
说到最后,杜云薇眼睛里的泪珠已经开始打转,可以想见当时在周副局长办公室她们姑侄俩那种羞恼与无助……
司马的脸瞬间变的铁青。他是确确实实没想到,这位周副局长真的奇葩到能在办公室说出这种话来。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容忍的底线。
杜云薇的话音刚落,原本在司马右手手指间飞快旋转的一支签字笔“啪”的一声,被折成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