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晚晴无奈的笑了笑,“上午沈伯伯给我电话,省里已经正式取消了对这个案子的封口令,省委明确要求铜山市委尽快召开新闻通气会,澄清事实,省厅也会派员参加……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这个事情跟司马现在已经懒得关心,只是呵呵一笑,径直转移了话题,“那母子三人现在怎么样?”
赵晚晴苦笑着摇摇头,此事的麻烦程度超乎想象,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立场了,“就那个样子呗。上午唐宇晖让她们看了绝大多数的证据和案卷,不过……唉……不管她们心里是不是能接受,事实就是如此,她们还能怎样?”
上午唐宇晖的努力效果,其实并不很好,张妻虽然没有象昨天那样几乎失去理智,但是她依然固执的拒绝接受市局的任何结论,甚至她拒绝承认她曾经回答过云影的问题——
也不知道她是听谁说的,那个场合并非正式的讯问场所,她也没有在任何讯问笔录上签过字,说过的话可以不作数。
这让她近乎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否认了那个答案,张成柱第一次刺杀司马的事实就不成立了——没有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的刺杀当然也不存在,这样就能证明司马并不是反击,而是主动出击的凶手。
她当然不知道,警方早就沿着这条线,从张成柱家的街坊邻居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口供,甚至那条被掉包的63式自动步枪,也被曾经做伪证的警员供述了出来,并与当初从五塘乡刺杀现场取得的弹头进行了弹道比对……一切证据的指向都不容置疑。
张妻拒不接受现实的态度,令唐宇晖,甚至赵晚晴都非常的失望。因为这样的结果意味着,这个原本应该画上一个句号的案子,变成了一串省略号,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还会继续下去。
“对了,你早晨跟他们娘仨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们跟你谈的情绪,反而比跟唐宇晖他们谈还要平静?”这个有点吊诡的事情,在赵晚晴肚子里已经憋了一上午,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呵呵,很正常啊,因为她们现在恨市局,超过了恨我……”
司马吃了口菜,放下筷子继续说道,“她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不明白事理。当她回答了云影那个问题之后,她其实已经明白了,她丈夫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只是心里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更重要的是,市局曾经给了她一个虚妄的希望,姚书记张局长他们都言之凿凿的告诉她,会给她一个公道,这让她始终心存侥幸。认为只要有更大的领导站出来,就可以把结果给变更过来。可是将这个希望无情敲碎的,同样也是市局……”
“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她会对市局怎么看?她曾经对姚广利、张扬他们,感激的五体投地,但是这种感恩的心态,在案情发生转折、而她们被无情抛弃之后,立即转变成了铭心刻骨的仇恨……甚至比仇恨我这个杀掉她丈夫的人,来的更加纯粹、更加直接。”
“不错!是我杀死了她们家里的支柱,但她多少还知道,我是被迫反击的。可是市局曾经给了她们希望,但又杀死了她们的希望……”
赵晚晴慢慢的点了点头,“你还没说,你到底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司马自嘲的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
赵晚晴对这个敷衍的说法很不满意,瞪了司马一眼,“你又不是我,没必要替我拿主意!”
司马耸了耸肩,晃了两下脑袋,有些懒洋洋的说道,“好吧,好吧,既然你想听……我承认是我杀死了她的丈夫、他们的父亲,原因是他要杀死我,那确实是我情非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
“然后呢?”承认这些赵晚晴肯定能想的到,司马没必要在如此清楚的事实上编故事。
司马诡异的一笑,“然后……我告诉两个孩子,好好学习,好好锻炼身体,我等着他们来找我报仇……我还当着他们的面写了一份书面保证,如果以后我被他们杀死,我的家人和朋友不得追究他们的责任……”
“……”
司马无奈的看着赵晚晴毫无形象的张大着嘴巴,苦笑着说,“我早就说了你不会想听的!”
“你花钱让他们读书,然后还鼓励他们找你报仇?……好吧,这都不算什么,可你给他们的保证……怎么可能?哪国的法律都不会承认!这……太荒唐了!”
司马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忽悠自己,这让赵晚晴的脑子相当混乱,这都啥年月了,司马怎么还弄出这么个江湖的玩意儿?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司马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第一,他们想杀掉我,难度不亚于拉/登大叔干掉奥观海;第二,他们现在并不知道那玩意儿没用,但这东西有可能会成为他们顽强活下去的一个精神依托;最后一个,如果以后他们真的把我干掉了,我死之后,那张纸有用没用……其实也就跟我没关系了!”
赵晚晴哭笑不得的捂着额头,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真无耻!”
司马丝毫不以为意,放下筷子,点了一根烟,眼睛望着酒店的窗外,轻巧的说道,“今天上午才有人告诉我,有些时候,仇恨和希望是等价的……”
“其实,你我都知道,随着他们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玩意儿是我忽悠他们用的,不过我想那时候他们应该至少已经走出了这件事情的阴影。”
“不管那时候,他们是否依然恨我恨的要死,至少这玩意,在现在这个当口,能给他们带来一点点的念想,能够支撑着他们走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这就够了。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其实……”
司马点起一支烟,潇洒的吐出一个烟圈,微笑着补充道,“有时候……做人无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