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脚步极轻地走进去,夏清幽却已经感觉到她来了,转过头来,目光清浅地对她轻笑。
夏夜却心里一紧,明明是一样浅淡的笑意,为何她会觉得大哥的笑容里充满了苍凉?难道,宫家之人还是伤到大哥了?若是如此,宫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微微垂眸,却在空气中嗅到一股浅浅的血腥味。夏夜脸色微变,快走两步,直接揭开盖在夏清幽腿上的毛毯,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夏夜的双眸瞬间变红。
“小七,别看……”夏清幽有些慌乱地抓住毛毯盖在腿上,目光不敢去看夏夜的脸庞,心理自责怎么忘了换一件衣服。
“怎么回事?”夏夜蹲下身,眼神模糊地看着毛毯,似是透过毛毯,看到了那两条鲜血淋漓的腿。
夏清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想要去触碰夏夜的脸颊,却在看到手指上的鲜血之时,瞬间收了回来,“阿夜,我没事,不痛的……”真的不痛,再多的痛,他都感觉不到。
“莫冷,把大哥扶到床上,再去打盆热水进来。”夏夜紧握起手指站起身来,目光微沉,把夏清幽推到床边,莫冷连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夏清幽抱到床上,又快速走了出去。
“小七,不要……”夏清幽伸出手,坚定地阻止了夏夜想要解开他衣服的动作,他的伤在腿部,怎能让小七来给他上药?
夏夜菱唇紧抿,目光放在夏清幽的腿上,大哥的裤腿已经被抓破,细碎的布料黏在腿上的伤痕上,有几处伤口还在往外缓缓渗出血迹,一双腿被抓得坑坑洼洼,上面还有细碎的肉沫。
夏夜的心被猛地揪紧,她不该来宫家的,她不该不顾大哥的想法,就把他带来宫家,她应该自己前来,直接把宫家毁去,让他们永远也无法伤害大哥。
“大哥,我会治好你,我会治好你的腿,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这样好不好?”夏夜抓着夏清幽苍白冰凉的手指低声道。
夏清幽见夏夜不再坚持,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仿佛有些失落,又听到她安慰他的话,他反射般地拿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腿,才轻声道:“小七,我……”没事……却在接触到她坚定又毫不掩饰心疼的目光之时,改了口:“好。”
莫冷打了水进来,夏夜亲自把毛巾放在水里洗好了拧干,不顾夏清幽的阻拦,解开了他的腰带,拿起毛巾,细致地擦着他鲜血淋淋的双腿。
大哥的双腿很细,双腿的肌肉已经萎缩,细得仿佛已经是两条竹竿,但是却又修长无比,若是治好,这该是如何吸引人的两条长腿。
夏夜身为军医,前世便经常替战友处理伤口,男人的身体见过无数,自然不会觉得有任何害羞,可夏清幽却不一样,他在夏夜拿着毛巾之时,便反射般地想要把双腿藏起来,他不想让小七看到他残废的腿,那是一双毫无知觉,丑陋无比的腿。
可是,他却动不了,因为他的双腿根本没有知觉。
夏夜的动作无比轻柔,又是在擦拭他残废的双腿,夏清幽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可他的双颊还是红了,他似乎感觉到那一双温热柔和的小手在轻抚过他的双腿,仿佛一阵清风般熨进他的心里。他看着夏夜温柔却淡漠的眉眼,她正微垂着头,目光专注,一心一意地替他擦拭着他最为见不得光的地方。
夏清幽藏在内侧的手紧紧握起,感觉身体所有的血液都涌往同一处,在那里,从来没有过感觉的地方,此刻竟然叫嚣着,想要抬起头来。
不,怎么可能,他在身体被诊断出有病之时,便已被断定不能再用,现在怎么可能会有感觉?而且,竟然还是对自己的亲妹妹!
夏清幽突然动作迅速而急切地拉过薄被盖住双腿,浅色的眼眸中涌动着浓郁的蓝光,他的声音中带着不知所措和惊慌,以及极力想要隐藏的某些见不得光的情感,低哑地开口:“莫冷,送小姐回房。”
随后,他迅速转过身,不敢去看夏夜的脸。
夏夜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见夏清幽转过头去害羞的模样,才想起来这里是古代,男女好像都是比较保守的,她习惯了看见伤口就上前处理,倒是忽略了大哥的感受了。
不过,大哥好像反应太大了吧,不给她看腿,她怎么医治他的双腿?
夏夜带着疑惑走了出去,却让莫冷拿了伤药给去夏清幽擦上,心想着大哥的双腿只能慢慢来了。
莫冷手中紧紧握着伤药,面色复杂地回到夏清幽的房间。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当然知道主子对七小姐的感情变化。从最开始因为对七小姐母亲的报答,所表现出来的无微不至却毫不在意地关心,到后来七小姐改变之后,主子的心才真正地放在七小姐身上,对她无言的关注,时而的走神,以及每次看到七小姐来时,便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
他一直以为,那是主子对七小姐兄妹之间的关爱。可是,自从冰帝满世界寻七小姐之时,他便感觉到主子好像变了,变得更加喜欢发呆,连平日最喜欢看的书,也完全看不进去,有时候呆坐在轮椅上,不说也不动便是整整一日。他不愿意相信,主子对七小姐有异样的情感,可是这一段时间,随着冰帝与七小姐愈发亲热,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升温,主子的生活便越来越简单,除了吃饭睡觉之时,每日都是在轮椅上呆坐。
莫冷压下心底所有的想法,走到床边,低声道:“主子,小姐让我给你涂抹伤药。”
一只苍白近乎透明的手伸了出来,从莫冷手中拿过药瓶,看着手中玉瓶,夏清幽缓缓把它贴在胸口,澄澈的蓝眸中闪过令人疼惜的无措。
莫冷微垂着眸,看着床上夏清幽清冷而寂寥的背影,心底微叹,主子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上心,唯一一次动心,却是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样禁忌的感情,主子以后该如何自处?
……
宫正昊神色平静地回到家,心底却是难以隐藏的怒火,夏清幽,他竟然如此嚣张!还真以为宫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想要十分之一的产业,简直做梦!
天已经黑了许多,宫正昊回到房间,却发现十几双眼睛全部冒着绿光地盯着他,让他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家主,怎么样,真的是冰帝大人么?”
“家主,夏清幽是什么态度?他们是不是同意放人了?”
“爹,炎儿呢?”最后是宫阳明的声音,他看到宫裴炎不在宫正昊身后,本来就急切的心变得越发着急起来。
宫正昊听到他们的话,本来压下去的怒火,瞬间便如同被浇上油一般,腾地燃成了熊熊烈焰。那人是不是冰帝他不知道,反正宫家与夏清幽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宫正昊走到主位上坐下,心底怒意难平,右手猛地拍在桌子上,一张上好的紫檀木桌瞬间被劈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其他十余人多多少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向沉稳极懂得收敛自己情绪的家主竟然会生气到这种地步。
“怎么了,爹?难道他们不愿意放人?”宫阳明问道。
“哼,由不得他们不放!”宫正昊冷哼一声,目光冷然。
宫阳明知道宫正昊是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低等贱民了,神色傲然地看向宫阳青,仿佛他在此事上扳回了一成。
宫阳青毫不在意地笑笑:“爹,再过五日,便是三年一度的炼丹师大赛,爹确定要在这时候,与他们闹翻么?”
宫正昊面色一凝,这几日被夏清幽所扰,他竟忘了还有这等事。只是他又想到什么,随即脸色越发难看。
宫家这一届没有适龄的可以参加炼丹师大会的人,甚至连外围以及旁系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炼丹师,其他的一级家族却是有两个以上的炼丹师可以参赛。在炼丹师大赛中,若是家族中有炼丹师进入前三,不仅家族地位会提升,还可以吸引更多的炼丹师加入家族,而炼丹师越多,家族中可调用的丹药就越多,家族的整体实力便会上升一层,如此便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而他们家族中没有拿得出手的炼丹师,虽然可以用丰厚的报酬吸引其他炼丹师进入家族,可真正厉害的炼丹师,在意的却不仅仅是报酬而已,所以他们能招收到的炼丹师却是极为稀少。所以他们宫家这一次注定要被其他三大家族再次甩在后面。
宫正昊面色难看,心里感觉到一股悲切的苍凉:难道宫家真的要毁在他手里了?
却在这时,宫阳青再次开口了:“听说,几个月前,那位夜七公子就已经是二级炼丹师。”
宫阳明嗤笑:“呵,二级炼丹师,能有什么用?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宫阳青却不理会,而是淡淡道:“据说,夏家七小姐在夏府十几年,从不曾接触过炼丹,可自从夏七小姐消失,夜七出现,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为了二级炼丹师,现在已经过去数月,谁知道,夜七公子是否已经是三级炼丹师?”
宫阳明依然嗤笑:“三级炼丹师又如何,今年参加炼丹师大赛的,最好的几个是五级炼丹师,三级炼丹师若是去参赛,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他哈哈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夏夜被人嘲笑的场面。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配合他,众人都面色诡异地看他,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们干什么这样看我,难道你们觉得不好笑么?”宫阳明扭了扭身体,不自在地说道。
其他人无不在心里翻个白眼,夜七公子是夏夜的事情他们已经认定,若是她真的突然就成为了二级炼丹师,再在几个月之间升级成为三级炼丹师,这般恐怖的晋级速度,比之玄武大陆最天才的炼丹师丹圣沐凉也不遑多让!而这样的人,二老爷竟然还在嘲笑,他们真怀疑,二老爷是不是真的没有脑子。
宫正昊虽然也眼红夏夜的炼丹水平,可是想到狮子大开口的夏清幽,心里所有的热情都被浇灭,想要让他对他们低头,没门!而且夏夜即便炼丹技术晋级再快,也不过只是三级炼丹师而已,想要在大会上获得成绩,简直痴心妄想。
宫阳青似是看出了宫正昊的想法,他主动开口道:“爹,让我去与清幽侄子好好谈谈吧,咱们是亲戚,不要搞得跟仇人一样。”
宫阳明对宫阳青的虚伪极为不屑,可也没有反对,让这个笑面虎去碰钉子也好,免得他老是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从不把人放在眼里。
宫正昊沉思了一阵,终究是不想失去可能交好冰帝的机会,缓缓地点了点头。
……
雍京城繁华的街道上,许多人在柳丰酒楼外翘首以盼,想要见识一番宫家发威的样子,毕竟有人明目张胆地抓了宫家几位大长老和宫四少爷,宫家怎么可能不生气?在炼丹师大赛之前,能看到一场大戏,雍京城的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特别是其他三大家族,都在盼着宫家前来找事,他们多多少少知道夏清幽一行人的底细,知道宫家就算前来讨人,也讨不了好,他们都乐得宫家吃瘪。就算宫家不费一文把人带了回去,对他们也没有损失不是么?
柳丰酒楼内人满为患,再一次逃课出来的柳俊铣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外面蜂拥的人群,折扇轻摇,对身旁的秦炎君道:“炎君,我发现我冒死再回来一趟,是极为值得的,这样疯狂的场面,多久没有见过了。”他又瞄一眼二楼的某个房间,小心肝颤了一下,随后以光速收回目光。
秦炎君也目光隐晦地扫向那个房间,缓缓道:“还有四日,就是炼丹师大赛,你不准备一番?”
“嘿,我一个小小的三级炼丹师,还准备什么?就是去见识一下罢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得奖。”柳俊铣缓缓摇着手中折扇,不甚在意地说道。在四十岁之前,他有的是机会参加炼丹师比赛,并不急于这一次。
“不过啊,听说这一次,宫家可是一个厉害的炼丹师都没有呢,唯二的两个炼丹师,都是与小爷我一样,是三级炼丹师,宫家这一次,是真的完了。”柳俊铣摇头说道。
“炼丹师公会一向出手阔绰,听说此次的冠军奖励是一种天阶战技,只是不知是何属性。”秦炎君道。
“天阶战技?卧槽,炼丹师公会难道已经把玄天塔洗劫了?天阶战技他们都敢拿出来!”柳俊铣低声喝道。
却在这时,一阵细小的开门声响起,两人转过头,却见夏夜推着夏清幽从房间中走出来,那个他们不时偷窥的房间中也走出一人,满脸胡须,上面半边脸还带着半块面具,只有一双狭长的眸子露在外面,却让两人无端觉得心底一阵发抖。
直到,三人和一个黑衣侍卫以及一个小丫头走到楼下,从拥挤的人潮中走出去,他们的心才再次活了过来。
“他们,出去了?”柳俊铣手中折扇快速扇了几下,微微侧头,低声问秦炎君。
“嗯。”秦炎君看一眼他快要贴在他脑袋上的俊脸,身体往边上迈了一步。
“那他们把人留在房间里了?”柳俊铣看向三楼另一个房间,又转过头来,看一眼离得不近的秦炎君,向他靠近一步,继续低声问道。
秦炎君面无表情地再次退了一步,依然回道:“嗯。”
“那他们不怕被宫家之人趁机把人救走?”柳俊铣疑惑道。
“他们敢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秦炎君见他疑惑不解的脸,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或许他们设下了宫家之人无法破解的结界,也或许就算宫家之人救走了几人,他们也能保证宫家之人还会回头来找他们。”
“那宫家会来人救人么?”柳俊铣眨了一下眼,像是好奇宝宝一般,继续问道。
秦炎君俊眉微皱,这小子何时变得这么傻了,难道一点都不会思考的?只是看到他求知欲旺盛的眼睛,他还是解释道:“若是宫家直接把人救走的话,夏夜留给宫家人的最后一条路便被他们断了。若是宫家人聪明一点,他们会让人前来与夏清幽谈判,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夏清幽的手段和魄力了。”夏清幽若是想要借助这一次机会彻底在宫家站稳脚,那么,他就必须比宫家之人更狠,否则,若是夏夜离开,他同样只能被宫家欺负得死死的。当然,若是宫家之人蠢一点,彻底惹恼了夏夜,看刚才冰帝大人对夏夜的态度,他可以肯定,宫家很快就会被从雍京城抹去。
神祇一般的冰帝大人毫无怨言地在夏夜身后当跟班,这样的情感,怎么可能会容许有人欺负夏夜?别说是欺负了,就算是夏夜有一点不开心,他可能都会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那你觉得,夏清幽此人如何?”柳俊铣看着窗外拥挤的人潮问道。
秦炎君眼底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微勾:“你若是想要结交,趁早,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夏清幽虽然残疾,可他却从他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一颗不落人后的心。那样偏远的小地方,又是残疾又是疾病,竟还能培养出那般出色的侍卫,怎可能是寻常人物?
“你不结交他?”柳俊铣奇怪道。秦国现在的太子较为平庸,不得皇上宠爱,秦炎君身为三皇子,天资聪慧,实力高强,为人宽厚亲和,有不少大臣都支持三皇子,若是太子有一天被废除,秦炎君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他不能成为太子,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
秦炎君轻笑道:“我是皇家子弟,不能结党营私。”夏清幽身后是夏夜和冰帝,他若是去结交的话,定然会遭到太子一脉的极力弹劾,而若是让柳俊铣出手,便不一样了,他与柳俊铣感情深厚,柳俊铣的朋友便是他的朋友,就算当不成朋友,至少也不会轻易站到他的对立面,而柳俊铣也可以得到一个强力盟友,所以让柳俊铣出手,是最佳选择。
柳俊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轰动,两人一起往外看去,原来竟是宫家大老爷宫阳青带着许多礼物来到柳丰酒楼外,丝毫不避讳别人,身边的下人直接抱着几个盒子走进了酒楼中。
外面响起一阵议论声,不外乎是宫家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们还要给抓了宫家之人的那些人送礼物么?
众人疑惑不解间,却见宫阳青询问掌柜夏清幽等人在哪个房间,得到他们刚出去不久的答复之后,宫阳青带着笑容的脸僵了一下,继续询问掌柜:“那他们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没有,他们直接就出去了,不过,共有五人出去,想来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掌柜答道。
宫阳青笑着说:“既然如此,便劳烦掌柜给我一间雅间,听说这柳丰酒楼的饭菜味道不错,我时间繁忙,倒是很少有机会过来坐坐,既然今日来了,便尝尝柳家酒楼的饭菜吧。”
掌柜心底翻个白眼,却还是着人安排了宫阳青去二楼雅间用饭。
众人见宫阳青如此,心里鄙视宫家没原则的同时,又在猜测刚才出去的那一行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宫家之人都如此顾忌?
柳俊铣和秦炎君回到雅间之中,柳俊铣便对秦炎君竖了一个大拇指,他果真猜对了,宫家这是派人前来想与夏清幽等人谈判啊。
只是,他们想得美好,夏清幽等人,却不是好相与的。秦炎君喝了一杯酒,这句话在口中却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让柳俊铣有任何心理负担。柳家与宫家在明面上还是交好的,另外两个家族,与宫家关系就不大好了,宫家若是抓不住这次机会,也难以再次崛起。
……
夏夜按计划推着夏清幽出来逛一逛,他们专门挑了人少幽静的地方走,听雨小丫头看到新奇的玩意,忍不住开心得快要尖叫起来,她从小便几乎没有出过门,跟着夏夜之后,更是直接被她遗忘在养心院几个月,现在见到新鲜的小东西,自是高兴无比,很快就落下了队伍,夏夜专门让莫冷照顾好听雨,她与秦泠歌推着夏清幽往蜻蛉河边而去。
蜻蛉河是雍京城内的一条内城河,河水清澈,两岸风景优美,是一个散步的好去处。
现在已经到了秋末,天气有了些许凉意,许多地方都是一片萧瑟,可蜻蛉河边却种了许多秋菊,金灿灿的黄色一大片,一眼看过去,望不到边,彰显着蓬勃生机。大朵大朵的秋菊后,是一排排枝条秀丽的垂柳,柳枝在微风中被轻轻吹起,像是一个个少女扭着腰肢在缓缓随风起舞。
在柳树后,有一大片草地,青草茵茵,上置几个凉亭,每个凉亭中都有一张石桌,若是累了,还可以歇歇脚。
“小七,累了吗,去那边歇歇。”夏清幽微侧过头,轻声说道。昨日他认清自己的感情之后,本不愿出来,可架不住小七的凶悍,直接把他给推出来了,他心底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许失落,小七,终究是别人的。不过,只要小七平安幸福,他就满足了。
夏夜点点头,已经走了那么远,歇歇再走也好。忽地,她转头看向河里,河里有四艘船,只是独木小船,由艳红的木头造出来,可却装扮得异常奢华漂亮,每一只小船上都有一根桅杆,桅杆上分别挂着一面旗帜,分别写着宫、柳、孟、吴四个字。每一条小船上都只有一人,似乎在做着什么准备工作。
夏夜推着夏清幽往凉亭走去,却转过头,问秦泠歌:“他们是要进行什么比赛?”
秦泠歌神色冷然,目光深邃幽暗,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每一年这个时候,四大家族都会举行一次小型的赛船比赛,娱乐众人。”阿夜竟然说,为了防止他被认出来,要让他说话之时不能使用原来的声音,所以他才会刻意压低声音。不过,他却知道,阿夜这是在报复他,因为昨日已经是一触即发,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阿夜肯定也不好受,毕竟阿夜已经快要二十七了,心里肯定比他还想,只是阿夜是女人,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表达她的不满。所以,只要等阿夜解除婚约,他一定会让她日日下不了床,让她在他身下哭喊着求饶。
若是让那些崇拜敬畏冰帝大人的人,知道在他们心中高冷无比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心中竟是这般全是污水,不知道会不会集体想要去死一死?
“哦。”夏夜也只是随意问一问而已,很快便推着夏清幽来到一处空置的凉亭边上。
凉亭一共有五座,只有这一座凉亭还空着,其他的几座都有几个少女坐着。只是,夏夜刚要推着夏清幽进去之时,却有三个侍女模样的人直接往凉亭中冲过来,那模样,似生怕凉亭被人抢了一般。
在三个侍女身后,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
“小姐,小姐快过来,这里还有位置。”一个小丫头占好位置之后,连忙冲自家小姐招手。
“本小姐知道了。”那女子用圆纸扇捂着嘴,娇声道。
几个女子走进凉亭,似是才看到他们,只是见他们一身其貌不扬的服饰,又是从未见过的脸孔,面上不由升起不屑之意。
秦泠歌目光随即变冷,看向几人的目光就像在看死人。
夏夜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着他的怒气。
几个女子突然觉得身体发寒,只是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似乎只是一种错觉而已,倒是一个女子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掩着嘴娇笑道:“哎呀,大家快来看呀,这里有两个兔儿爷呢。”
夏夜忽然一笑,她的装扮本就清秀无比,气质淡雅清贵,这一笑,便像是云开日出一般,灿烂又明媚,又带着些许邪气,淡淡地勾人心魂,几个少女看得心里一阵急速跳动,面颊羞红。
夏夜缓缓走过去,几个少女的心更是砰砰直跳,看他那顾盼流转,波光潋滟的双眸,似深情无限,又似整个世界只你一人。
夏夜在那说话的女子面前停下,伸出纤指抬起她的下巴,眸光流转间,熠熠生辉,声音微低,带着些许撩人的魅惑,轻道:“这位小姐,在下不是兔儿爷,在下喜欢的是小姐这般甜美可爱的美人,若小姐不介意,可否与在下体验一场惊天动地的恋情?”
看着眼前女子神色迷离,双颊酡红的模样,夏夜忍不住在心里道:萧瑾泡妞的这一手可真有用。
唔,若是忽略了那不时传来的冷气的话,这是一次很不错的泡妞经历。
秦泠歌目光冷然地看着媚态毕露的夏夜,心底冷哼,果然,阿夜已经饥不择食到连女人都不放过了,该死的,他现在就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
夏清幽幽静的蓝眸宠溺地看着夏夜,心底极为满足,是了,只要能看到小七的笑容,他就算得不到,又有什么遗憾?
“公……公子……”女子羞得垂下头,双手绞着手帕,极为紧张,她要不要答应,要不要答应?这样的公子,如此风流绝世,又清贵优雅,必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可若是她轻易答应地话,会不会显得她不够矜持?
夏夜却没有给她更多的考虑时间,见她一副拒绝的样子,无奈地放下手,从空间中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了擦手指,俊眉微皱,遗憾地说道:“既然小姐不愿意,在下也不强求,这是带着小姐体香的手帕,在下一定会永远保存。”
说罢,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留下那个女子在后面深情地呼唤:“公子,公子……”
而另两个小姐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那个被夏夜特殊照顾的小姐,不时看向夏夜飘逸的身姿。
夏夜左手一丝黑雾流出,直接把手中手帕毁去。继续推着夏清幽准备离开。
“三位公子,这里还有位置,小梨,请三位公子到这边来坐。”第二座凉亭中,一个女子高扬的声音传过来。
那位唤做小梨的侍女连忙小跑着过来,请夏夜三人过去。
夏夜本不想理会,却忽地感到大哥身体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情绪,她本在大哥身后,应该感受不到才对,却不知为何,大哥的情绪波动,她竟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极度厌恶,觉得恶心,还有深埋心底的悲愤,这样强烈的情感,夏夜从未在大哥身上体会到过,他从来都是轻轻浅浅,像天边那朵云卷云舒的轻逸白云,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这样极度厌恶的情绪,让夏夜的心情也变得难受起来。
她眼睛微眯,看向那一座凉亭的人,却见那说话的女子此刻正大喇喇地打量着大哥,眼底带着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夏夜乌黑的眸中闪动着冰冷寒芒,她走到夏清幽前面,挡住那女子的视线,冷声问道:“你们小姐,是哪一家的?”
小梨仰着头,一脸骄傲:“我家小姐是孟家二小姐,孟家知道吧,是雍京城最大的家族之一,小姐叫你们过去,你们就赶快过去,别耽搁了。”
夏清幽双手微微握起,上一次宫家来人之时,他便听宫十八提起过孟二小姐的名讳,那孟二小姐的名声,却是让他厌恶至极。只是,他的厌恶表达得那么清楚么,为何小七会感觉到了?
夏夜双眸微眯,再次看了那孟二小姐一眼,唇边忽然勾出一丝绝美的笑意:“孟二小姐,我记住了。”
小梨被眼前之人的笑意晃花了眼,直到他们走远了才反应过来,狠狠一跺脚,才跑了回去,对孟二小姐控诉道:“二小姐,他们走了!”
“本小姐知道,打听出他们是哪一家的公子了么,特别是那个坐轮椅的公子。”孟二小姐轻笑了一下,小梨却知道自家小姐的喜好,那位坐轮椅的公子长得如此空灵美好,小姐必然不会放过的。
“是个很俊俏的公子哥呢。”孟二小姐掩着嘴低笑,只是,双腿残疾,不知道能不能用呢,不过,就算不能用,那一张脸,也够她玩很久了。
“小姐,他们没有说是哪家的公子。”小梨回道。
“那就去打听啊!”孟二小姐突然怒喝道,让小梨吓了一跳,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孟二小姐再次轻笑:“乖小梨,快去着人打听那位公子的底细,若是明日本小姐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你就不必跟着本小姐了。”
小梨全身颤抖,小姐喜怒无常,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她对她心底是深深的畏惧,“是……小姐……”
孟二小姐眼睛一直看向被夏夜遮挡住的轮椅两边的扶手,心里想着那一张清美的脸孔,在她的手下会绽放出怎样的绝美呢?
好好的心情被破坏,夏夜心里郁气不散,那个女人,竟然敢用那样的目光看清逸出尘的大哥,简直是死不足惜!若不是想早点把大哥脱离那个女人的目光,她早就把那女人碎尸万段扔进蜻蛉河了!
此时河边的四条小船也在准备开始比赛,河边聚集了许多人,比之前热闹了不少,可夏夜却丝毫闲逛的心思也没有,大哥的身体如此,心里必然是极为介意的,可竟然会遇到那个变态女人,竟然会有那么病态的喜好!
“小七,我没事。”夏清幽似是感受到了夏夜身边萦绕不散的郁气,他转过身来,右手轻轻放在夏夜推着轮椅的手上安慰地拍了拍,却又似想到什么,快速缩了回去。被那个女人露骨的目光看了一眼,他就觉得自己身上好脏,他不敢再去碰小七。
“大哥,我会杀了她。”夏夜反手抓住夏清幽缩回去的手,看着夏清幽幽然的蓝眸郑重说道。胆敢侮辱大哥的女人,她绝对不会留她在世上。
秦泠歌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目光如刀一样射在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若非夏清幽是阿夜的大哥,他早已把他那一双手给剁下来了!
“小七,不必。”夏清幽收回手,转过头,秦国是一等大国,不是宁国可以比拟,他们还没有在雍京城站稳脚,已经得罪了宫家,不能再得罪孟家,否则,即便是有秦泠歌保着的小七,也难以逃脱两大家族的围杀,他不想让小七为了他冒险。
夏清幽右手狠狠地抓着腿,若不是这一双没用的腿,他也不会如此无用,更不会给小七带来麻烦。
夏夜快速走到夏清幽面前,乌黑的眸子沉沉地望着他:“大哥,你答应过我的。”
夏清幽愈要再次动作的手一僵,缓缓地,颤抖着紧握成拳,空灵的蓝眸微微闪过一丝浓郁的蓝光,他抬起头,微粉的薄唇轻勾,看着她,低道:“小七,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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