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幽幽的飘落,沈昭麟瑟瑟发抖地跪在冰凉的院中,他嘴角冻得青乌,冷风带着彻骨的寒意吹打在他身上。
沈昭麟微微垂眸,双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一丝倔强,还有一丝心冷。
他是武安候府的嫡出大少爷,母亲更是身份显赫、血统尊贵的柔兰郡主,可他和母亲在府上是怎么做怎么错,下人们是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只因母亲的娘家失了势,只因他们不得父亲的喜爱和重视,只因他们碍了父亲心中真爱的眼。
自打他记事起,母亲和他就在府中破败的冷院中生活,下人们也常常欺辱于他们,常常指使着母亲和他干些本该不属于他们身份该干的脏活累活,他们受的这些侮辱和苦楚,他的好父亲好像统统都看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和庶子却能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真是好笑,堂堂候府的嫡子和候爷夫人在府中竟然过活得连个下人也不如。
明明他们才是府里最尊贵的人,明明母亲是父亲的发妻,明明自己是父亲的骨血,这个男人怎么可以那么冷漠和无情?
若是这个所谓的父亲骨子里天生就是这样的冷血和绝情,那为什么他可以对着那个狠毒的妾室柔情脉脉和小心翼翼?为什么他可以对着自己另一个儿子满脸疼惜和宠爱不已?
每次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和她的好儿子欺负了母亲和自己时,父亲便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他们就是一顿好打。像今天自己这样受罚的事儿只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呵呵……从小到大,这样的打骂和受罚,自己好像都要习惯了!
不过,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今天的天气好冷好冷啊,难道他终于容不下自己了,想把他这个儿子冻死在这里吗?
呵……沈昭麟悲凉地笑了两声,他告诉自己不难过,心里真的一点也不难过,而且为了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难过也不值得!
如果自己真的冻死在这里,那个好父亲和那个蛇蝎心肠的小妾一定会拍手称快吧?自己是无所谓,可是母亲怎么办呢?
一想到那个只会不停垂泪的可怜母亲,早熟又可怜的小人儿只能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他的母亲虽然贵为身份尊贵的郡主,但娘家已败落,性子又十分软弱和善良,每次她或自己受了委屈,她只会伤心地楼着自己在暗地偷偷哭泣!
……
沈春笙一脚刚踏进正院,就见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笔直地跪在冰冷的院中,寒风萧瑟,空中飘舞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后背上,为那个颤抖着的身影染上一层冰寒刺骨的霜白。
沈春笙微微敛眉,抿了抿嘴,上前几步,软软地唤了一声:“大哥!”
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僵了僵,很快转过一张冻得青紫的脸。
尽管现在的沈昭麟有些狼狈,但他仍然倔强地仰起下巴,看着这个庶弟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厌恶和不屑。
沈春笙好像看不到他的敌意,圆圆的小脸露出深深的担忧和真诚:“大哥,你?你要不要紧啊?”
见他幅这作派,沈昭麟微微有些诧意,但很快冷笑一声,牙齿冷得咯咯响地道:“沈……春笙,别,别装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沈春笙心里暗笑,这人好像很恨自己,但因为天气太过寒冷,他牙齿咯咯作响的打架声使得那句凶狠、嘲讽的话大打折扣,这可怜兮兮又强撑的小模样有些滑稽又好笑!
“我……”沈春笙刚想接口,崔麽麽就带着几个下人一脸急切、担忧地从内屋里走了出来。
“哎哟,我的二少爷,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了,一定是听说夫人受了委屈来瞧她的对不对?夫人可真没白疼您,咱们二少爷最孝顺不过了,快快,外面冷,二少爷快随老奴进屋里暖和暖和吧。”崔麽麽快速裹了件保暖的狸毛斗篷在沈春笙身上,趁他还没回味时一把抱起他,向暖和的里屋走去。
几个下人也围着沈春笙直打转,一幅嘘寒问暖、殷勤讨好的样子,独独留下风雪中那个被遗望、被忽视的瘦弱身影。
看着那个被众人捧在心手里宠爱的身影越离越远,沈昭麟死死地咬住唇角,眸中暗光流动。
沈春笙沉默地任由她们抱着自己进了里屋,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六七岁的小萝卜头,没什么好反抗、好挣扎的,好像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强烈得仿佛要把她戳出个洞来,她小小的身子不由得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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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还是饶了那孩子,让他回去吧,怡儿没事儿,真的,这么冷的天,要是那孩子冻出个毛病来,姐姐可又要怪怡儿了!”楚婉怡苍白着一张小脸,窝在沈俊延的怀里,一脸善良地道。
“她敢,那恶妇若是再敢欺负于你,我便休了她,我看这逆子这般玩劣和不堪教化就是她存心教成这样来气我们的。”沈俊延怒道,瞅着怀里娇柔、善良的心上人,一脸感动又无奈:“好怡儿,你总是这么的善良,可他们每次都不领你的情,不念你半句好,这孽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出言不逊,你却次次都维护他,今天他更是胆肥了,竟敢将你气得晕了过去,这般不敬长辈、不知尊卑的东西,我今天非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不可!”
每个人都有偏心的一面,特别是对于自己喜爱的人,更是偏心得厉害,就拿楚婉怡和沈春笙来说,在他眼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和喜爱的小儿子永远是善良的、纯洁的,他们是怎么做怎么对,别人是怎么做怎么错!
对于不得他喜爱的正妻和嫡子,就算明知他们现在生活艰苦,明知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对自己的心尖尖做什么,但只要他的心尖尖哭上一哭,装一装委屈,他就自动忽略真爱的心机和手段,把错和不好全都怪在了不讨他喜欢的人身上。
见沈俊延因为她的话如此反映,楚婉怡心里欢喜非常,心里直巴不得身边的男人把那个小畜生处罚得更重一些,最好不用自己动手,这么冷的天让那小兔崽子冻得大病一场,最好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王,那无用、软弱的蠢妇也跟着一起归西才好呢!
不管心里如何想,她表面却装作欲言又止的想求情:“表哥,虽然姐姐和大少爷总是敌视于我,但我真的不忍心他,他……”在沈俊延因自己的善良越来越感动时,才装作无可奈何的唉息一声,不再言语。
“娘亲,娘亲……你怎么样了?笙哥儿听说您晕倒了,担心坏啦!”一进里屋,沈春笙就急切地从崔麽麽身上窜下来,他迈着小短腿跑向寝室里正在歪腻的两个人,对着父亲沈俊延,脆生生地唤了声“父亲!”。
小小的六岁孩童望着自己双眼亮晶晶,一脸的喜悦和儒慕之情,这卖萌又可爱的小模样瞬间软化了他的心,不愧是自己最喜爱、最宠爱的小儿子,就是孝顺和讨人喜欢!
“笙哥儿来了?来来,快让父亲好好抱抱你,笙哥儿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怡儿,平日里我不在家,你辛苦了,你不仅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把笙哥儿教育得这么好!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沈俊延欢喜得一把抱起小小的儿子放在腿上,他看看可爱、乖巧的儿子,又瞧瞧美貌善良的娇妻,一脸感慨和庆幸地道。
“表哥哪里话,怡儿一点也不辛苦,怡儿只是尽了妻子该尽的本份,笙哥儿这么出色您也功不可没,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笙哥儿是您儿子自然是不差的!”楚婉怡眸光微闪,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她慈爱的揉了揉儿子可爱的小脑袋,今天这小祖宗好像懂事、乖巧了不少。
沈春笙表面对他们笑得灿烂,心里却暗骂一声“不要脸!”这个便宜母亲娇柔做作、心肠狠毒,这个便宜父亲装聋作哑,渣得够可以,真是一对渣男贱女,唉!可惜他们是这个身体的父母,不能虐他们,憋屈呀!
里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甚是温馨。屋外,寒风瑟瑟,冰雪刺骨,那个瑟瑟发抖跪在雪中的小人儿已经有些支持不住,身子忍不住晃了晃,随即,一个形容十分凄苦的柔弱妇人踉跄地跑向他:“麟儿,娘亲来了,不要怕,不要怕,乖……呜……”
她搂着瘦弱的儿子跪在冰天雪地中,消瘦苍白的脸上满是哀伤和泪痕,她双眸通红,哽咽地大声向屋里的人苦苦哀求着:“候爷,求求你,饶过麟儿吧,妾身求求你了,他还小,只是个孩子而已,看在他毕竟是你骨血的份上,您大人大量饶他这一回吧,楚婉怡,我也求求你,请不要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如果你还不解恨,尽管打我、骂我冲我来就是,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也是一个母亲,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