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养见张忘出糗,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小?说〔网<〈( w]w〉w}.]8)1?z〉w?.〕c)o)m
杨修抬起头来,怜悯地瞥了他一眼,张忘的厚颜无耻天下无敌,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羞愧难当?难怪孙子曰,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言不虚也。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小郎君,你不知道直说不知道就好了,何必强装知道,惹人笑呢?”
刚才被张忘训斥一番,连还嘴都不敢,毕养心中着实郁闷。眼下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岂能不好好尽兴一番?
张忘强辩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是圣人临世,也未必认得出你这交州之地运来的东西,我不知道,有何稀奇?”
“哦——”毕养故意拉长音,“这么说来,倒是我强人所难了?小郎君当初放出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大话,可没人逼你啊。”
张忘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旁,表演略显浮夸。
毕养得意忘形,没有看出端倪,尚在步步紧逼:“小郎君事先说的话,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张忘公然抵赖:“我说什么了?”
毕养哼了一声道:“这可就不对了,蜀郡张氏亦是名门,小郎君岂能言而无信?”
张忘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咬牙切齿道:“买,买,买,你这破烂玩意,我全都买了。从交州至此,数千里之遥,你就不信你家中能有多多少”
“哈哈哈哈,小郎君失算了!”毕养仰天大笑:“我家中乃是开染坊的,这东西需要源源不断从交州运来。将小郎君为难住的这东西,就是提取完颜色之后剩下的废料,数年来在我家中堆积成山,早已不胜其烦啊。”
“啊呀,我想起来了!”张忘猛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这是赤胶!”
“小郎君果然博学多才!”
毕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更欢畅了,“现在想起来,可就不算了。”
张忘双拳紧攥,懊恼之色溢于言表:“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堆废料,还留在家中做什么?”
“小郎君此话差矣。”毕养得意道:“一来此物是我家染坊独门秘方,不能轻易叫人学了去,所以就算是废料,也不能让人看到。二来这赤胶和那松脂有类似之处,熬制之后,还能当黏胶使用,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无,弃之可惜。现在好了,小郎君愿意买,我就悉数卖给你,你慢慢熬胶去吧,熬出来的胶,用到下辈子都够了。”
张忘瞪着毕养,紧咬牙根:“好,你去运来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我张忘认栽。不过……字据就不要立了,我张忘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不立字据怎么行?”
毕养被张忘一提醒,顿时跳了起来:“我家染坊每月剩下的数百斤废料,自然也都算是小郎君的。小郎君当时说的是有多少要多少,所以只要我一直有,小郎君就得一直十文钱一斤收下来!”
“啊呀!气死我也!”张忘悲愤地大喊一声,仰天便倒。
毕养一腔怨气尽出,胸中快意无比:“小郎君休得装死,我先去派人将废料运来,再与你订立字据,小郎君先准备好十万铜钱等我。”
说这话,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等他走的不见踪影了,张忘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面露不屑冷笑。
随后他扭头瞪着一直在旁边看戏看傻掉的杨修和管家,愤愤道:“你们都是死人啊,看到我晕倒了都不来搀扶一下?”
杨修连白眼都懒得翻,继续抄录配方,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现,在门外派配方的豆子又双手空空的跑回来了。
管家上前将张忘扶起,一脸的忧虑:“小郎君今日吃了这么大亏,可莫要气坏了身体才好。”
“我会吃亏?”张忘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无比嚣张道:“不是跟你吹牛,这世上能让我吃亏的人,我……我根本就不去惹。”
“哥哥吃什么亏了?”豆子跑到近前,满脸的好奇。
张忘假做懊恼道:“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堆金银财宝,死皮赖脸非要我收下,还要强迫我立字据,说是以后月月都送。这种行为,严重玷污了我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节操,你说,我这亏是不是吃大了?”
豆子瞪着眼,颇有些无语,这个哥哥看上去温文尔雅,实际上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张忘走到杨修跟前,咳嗽一声,说道:“喂,小公子,借点儿钱。”
杨修神情呆滞地看着他:“我看起来,像是有十万铜钱的样子吗?”
“你是杨家小公子啊,杨家良田、店铺和房地产,迟早有一天都是你的。你提前支取个十万钱,算得什么大事?”
杨修瞥了一眼管家,说道:“管家,我除去吃穿住用,每个月的例钱是二百文。你去给我预支五十年的例钱出来,帮先生解了这燃眉之急。”
“啊?”管家听了这话,顿时间愣在当场。
“去啊,等什么呢?”张忘瞪他一眼,“你怕你家小公子活不过五十年不成?”
你才活不过五十年呢!
杨修白了张忘一眼,给管家微微点头示了个眼色。
看着管家醒悟过来,一路小跑去向杨离请示了,杨修这才对张忘道:“借了我这么多钱财,总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还吧?”
张忘笑道:“只要那毕养每月都送数百斤赤胶废料过来,我便每年还你一百万钱,一直还到你两腿一蹬那一天。怎么样,够诚意吧,比那丧尽天良的高利贷可划算多了。”
杨修整个人都傻了:“你是在逗我吧?那毕养的染坊,每年收益也不过就是百余万钱罢了。”
“提那个蠢货做什么?”
张忘不屑道:“这年头人们之所以管赤胶叫赤胶,是因为只能从里面提取出鲜红色来。事实上,赤胶又叫紫胶,不光能提取鲜红色,还能提取微红、橙红、深红、大红、黄色和紫色。那毕养只提取一种颜色都能年入百万钱,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成本却能提取数倍于他的颜色出来,难倒还挣不出百万钱来?”
杨修倒吸了一口冷气,想想那得意而去的毕养,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悯。
“而赤胶呢,又叫虫胶,是紫胶虫吸取寄主树树液后分泌出的紫色天然树脂。虫胶不但可以入药,还可以和乙醇混在一起配清漆。”
“漆?”杨修惊叫一声,声音都变了。
古人采漆,讲究“百里千刀一两漆”。也就是说,要走一百里路,在漆树上割一千刀,才能得到一两生漆。
所以民间常有“一两黄金一两漆”的说法。这虫胶要是能和乙醇混在一起生成漆,这一年下来,怎么可能只挣几百万钱?对了,乙醇又是个什么东西?
张忘得意道:“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这毕养,真是个善解人意的。”
杨修想起一事,问道:“先生,你真的认识毕养的义父,十常侍之一的毕岚?”
张忘断然摇头:“我认识他个鬼。我连洛阳都没有去过好不好。”
杨修惊讶道:“那你怎么对他的事那么熟悉?”
张忘反问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凭什么?”
“凭什么?”
“废话,当然是读书了。会喘气的,稍微有点名气的人,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史官和闲人记录的。”
杨修皱着眉头问:“那这些记录,你又是从哪里看到的?还有这些生财之道,都记载在哪里,我家中万卷藏书,都是经史子集,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本书上记载着你知道的这些事。”
“所以我常说,百姓没有错,是这歌天下错了。庙堂之上的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他们只关心如何愚弄百姓,搜刮百姓,不关心民生疾苦,生产进步……
杨修头疼欲裂,阻止他道:“先生,求求你别说了。我祖父和父亲都在朝中为官,历代祖先也都是大贤,你在我家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真的不合适。”
张忘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望向杨修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失望。
豆子在一旁察言观色,懂事的拿出手绢,替张忘擦去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张忘拍拍她的小脑袋,指着牛车上的水缸道:“杨修抄书太慢,你闲着也是闲着,去给百姓送些水喝。”
“哦。”
豆子乖乖地点头,跟着仆人,一步三回头地出门去了。
张忘背着双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转身向书房走去,背影十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