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壶换盏,觥筹交错之间,忽然听见一声鼓响传来,殿内众人循声看去,殿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一架一人多高的朱红大鼓,身穿红色战服腰系小鼓的艺者鱼贯而入。
锵然一声,鼓点连贯起来,或轻或重,或急或缓,时而奔勇如雷,时而沉如溪谷。众人都被这激昂的鼓声吸引住了视线,只见众多鼓者中有一人飞身上了巨鼓,窈窕倩影,临风而立。
女子刚站上鼓后便随着鼓点舞动起来,身段婀娜,英姿飒爽。急如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缓如雁过留声,荒凉萧漠。众人随着她的身影好像经历了一场场奋不顾身属于英雄的厮杀。
舞罢音收,殿内的人群久久才回过神来,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跳舞的女子竟是长安公主。
世人相传长安公主舞冠天下原来是名副其实。
君长安一舞跳完走到堂前,脸上带着红润,眼波盈盈,之前的嚣张跋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容微郝说道:“儿臣技艺不精,一曲《追将舞》,让各位见笑了。”说着眼角还扫了两眼君莫离。
皇上一听,朗声笑道:“瑶儿的舞艺名动天下谁人不知?这鼓舞跳的极好,这才是我君朝儿女该有的气魄!”
君长安小名玉瑶,封号长安公主,深受皇帝宠爱,不然也不会养成目中无人,刁蛮骄傲的性子。
君莫离独坐一桌,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冷漠的气场半分不减,右手扣着白玉盏不知道想些什么。
温宁摇头叹息,爱上一个心如沉渊的人,注定是场孤立无援的战争。
君长安仿佛看见了温宁眼底的同情,一个眼神射过来,想起她在太和殿外的反驳,顿时怒火中烧,但她并没有其它动作,眼神接着向温宁身边扫过一眼,嘴角挑起一丝讽刺,施礼退到殿后。
看见君长安反常的反应,温宁谨慎起来。这时有宫女捧着茶壶前来添水,一不小心打翻了温宁桌前的水杯,水温不高,温宁的衣裙却被打湿了大片。
小宫女吓得赶紧磕头认错,请温宁去梳洗换衣。温宁本想将就着穿,无奈水迹面积太大,虽然是夏季,早晚还是凉意逼人,再说穿着脏衣服在宫里行走本来就是大不敬,温宁只好向吴氏说明了情况,由小宫女引着悄然离殿前去换衣。
宫女带着温宁七拐八弯到了一处,这里灯火有些暗淡,四周很静,视线不太清晰,只隐隐约约看见周围有大片树木,仔细听来风吹枝叶潇潇作响,应该是一片竹林。
温宁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沉声问道:“还没到吗?”
宫女猛不然听见温宁的声音,身子一惊,而后又故作镇定答道:“小姐别急,马上就到了。”
耳边传来的竹叶声越来越近,宫女将温宁带到一处偏殿前停下:“小姐到了,只有这里离太和殿最近,小姐就在屋里换衣服吧,屋里都备有干净的衣物,我在门外守着您。”
温宁盯着宫女打量着,小宫女受不了温宁神秘莫测的目光,眼神闪躲。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小翠。”
“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
小翠大惊,不敢表现出来,讪讪答道:“是。”
温宁了然,暗笑几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内不大,堂上挂着一幅佛像,点着长明灯,刚好将室内照亮,屋里一尘不染。右边房内隔着绣帘是张软床,温宁走到床前,床榻上有套叠整齐的衣服。
解开外裙,只穿着白色中衣,她抖开床上的衣服,映入眼前的是衣裙胸前一大片的血迹,温宁暗叫糟糕,丢下手里的衣衫披上先前打湿的衣服向外跑去,刚拉开殿门,门外站着一个人。
温宁顾不上礼数,拉着温暖向外走,说道:“大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温暖皱眉:“不是你让宫女来传话说在倚竹殿等我,有急事同我商量,我正想跟你说,这倚竹殿···”
温宁脚步一停,用手势打断温暖的话,侧耳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她拉着温暖折回,指着殿前的另一条路急急说道:“大姐姐,你赶快从这里回到你宫里去,千万不能说你来过这里,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你快走,不然我们都免不掉无妄之灾!”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温暖用力一推,温暖见她脸色凝重,也没有多问,急忙提起裙角大步离开。
望着温暖的背影消失,温宁推开殿门返回殿内准备收起带血的衣衫。小翠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
忽然间闻到鼻间传来的血腥味,温宁已经不慌了,从小翠打翻水杯的那刻起,她就想看看君长安会给她设下一个怎样的圈套,直到看见温暖,她已经对君长安没有了一丝善意,对付她温宁可以,但绝不能牵扯进来任何一个与她无怨的人,君长安她犯了忌讳!
温宁撩起帘就看见了床榻上的男人,侍卫式样的外衣丢在地上,只穿白色中衣躺在床榻上,胸前直插着一把匕首,满是鲜血。
温宁走上前去一探鼻息全无,胸前鲜血不再外流,应该是刚死后不久。房里只有一扇小窗离床榻较近没被损坏,窗内木栓紧插在外面根本无法打开,看来这个已死的男人是温宁拉着温暖离开时被人送进来的。
先是故意泼湿衣裙引她来换衣服,再借她之手引温暖前来,趁她发现端倪急忙离开时将男人送进来,然后找人在不远处故意喧哗逼她自动回殿,造成她偷情不成,杀人灭口的假象。
环环相扣,偏偏她都中计了,如果不是小翠打翻茶水时的演技太差,她还猜不出这一环一环的诡计。
温宁还在思索间就听见殿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接着寒光扫过,绣帘落地,温宁抬眼就对上了双眼极寒的君莫离。
温宁只是站着,没有一丝慌张流露,却强烈感觉到君莫离身上比之前更过凌厉的肃杀之气,心里稍微有些惊惧,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都没办法镇定起来。
此时倚竹殿里站满了人,皇上皇后也在,众人看见屋里的情况都是满脸惊愕。
床榻上躺着一个只穿中衣的男人,身上满是鲜血,胸前插着匕首,瞧着像已经死去。床下站着一个女子,外衣凌乱半搭在身上,地上一件衣衫襟前也满是鲜血。少女神情虽然镇定,众人也只当她是故作姿态,毕竟在离王爷生母的倚竹殿中发生了这种事,离王爷绝对不会放过她!
皇上满脸怒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丞相素来死板的脸上竟然也浮现了怒气,他还没来得及发怒,身边的吴氏抢先问道:“是啊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是谁?”
不说就算了,一句话说完,皇上和温相脸上的怒容明显又加深了几分。如果温宁没听错,吴氏的语气里还夹着几分幸灾乐祸。
皇上把龙袍一撩,和皇后坐到堂前的主座上,大有不水落石出决不罢休的意思。
温雅,温宜和君长安事不关己的看戏,温衡看了她两眼和平日一样的无动于衷。
君清璃今晚的宫宴也在,他整场一言不发翩翩公子的姿态,如今却有种欲语还休的错觉。
温宁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温暖的身影,暗暗放下心来。
小翠一听皇上发问,扑通一声跪爬在地上,惊恐地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是···”
吞吞吐吐间将目光瞄向温宁。
温相一见,怒喝一声:“孽女,还不过来跪下。”
温宁走到堂前在小翠身边跪下。
皇上把身边的木桌一拍,桌上的茶壶抖了抖,问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再不说,就拖出去斩了!”
小翠惊惧不已,一个劲的磕头,哭着说道:“皇上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在宴上添茶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湿了温四小姐的衣裙,四小姐让奴婢带她来换,奴婢想带她去晨光殿,四小姐说这里比较近,非要来这里。”
小翠说到这里看眼温宁,发现她没有一句辩驳的话,心里真的惊慌起来。
一旁看戏的君长安眉头直皱,她已经教好小翠如果温宁否认的话她怎么说,可是温宁竟然默认了小翠所说!莫不是吓傻了?这样更好!
众人认为温宁必死无疑了,宫里谁不知道倚竹殿是禁地,没有离王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擅自进殿。
皇上接道:“继续说!”
“后来四小姐进了殿里,让奴婢在门口等她,过了一会,四小姐出来对奴婢说暖妃娘娘和她约好有事相商,奴婢本想劝温小姐先离开,可温小姐却说···如果奴婢不帮她守着,她就会让皇上治奴婢服侍不周之罪!”
君长安适时接口:“好你个温宁,我的丫鬟什么时候轮到你治罪了?你把我堂堂公主放在哪里?”
温丞相听到温暖的名字时气得手指直抖,温衡也是眉头稍皱,大夫人更别说,巴不得生吃了温宁。
小翠抬眼,看见众人神色各异,继续泣道:“奴婢只好站远些守着,只是没过一会就听见温小姐和一个···一个男人的声音,奴婢有些害怕,就悄悄走近点,听见男人说,‘如果你再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就叫人来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温小姐说‘不行,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一定会一起死’,奴婢很害怕,准备去叫人,不小心踢到了房门上。奴婢怕被看见,就急忙来报告了。皇上饶命,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看着小宫女头上磕出了鲜血,有些不忍,转向温宁的眼光都带上了鄙夷。
脑补小翠说的故事,接下来就是奸情被人发现,她怕名声尽毁,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温宁都快要鼓掌了,你妹,这谎说的,滴水不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