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身躲开,向后跃出几丈,“狄靖,你冷静点!别受朔麒云蛊惑,你难道不明白吗?他根本不会让你好过的,他想以此要挟你,让你听命于他,就算你将我抓了去,他也不会跟你交换的!”
“我欠她太多。”
“就算他真的肯与你交换,也绝不会将救醒她的方法告诉你的,他恨不得让你身陷地狱,怎么会让你们双宿双栖……”
狄靖不言语,纵身一跃又向我扑来,我急提一口气,拔足斜斜躲过,绕到他身后,狄靖反身一掌便向我左臂抓去。
一旁的陆悯看得呆住了,颤声道:“师父,你……你做什么?你要拿师妹去交换什么?”
狄靖没有答他,出手如电,掌风凌厉。我在府里没有将御凤带在身上,只得空手应战,勉强接了几招,已渐感吃力。陆悯轻叱一声,斜身插了进来,将狄靖与我隔开。
“师父,你不可以这样……”
狄靖面无表情地望了陆悯一眼,声音冰冷:“让开。”
陆悯挡在我身前,却没有让开。狄靖一掌拍出,朝陆悯胸口击去。陆悯急忙挥拳挡去,狄靖的掌风如苍鹤冲天一般劲疾,一掌虚击,看似往陆悯脸上拍去,待陆悯右拳挡去时,大袖一甩,一股劲风扫过,陆悯摔了几个跟斗跌出几仗远。
“悯儿……”
我跃到陆悯身旁,正想将他扶起来,背后呼地风声已到,我肩膀一沉,堪堪躲开一掌,顺势往他肋下击去,只觉一道暗劲在我右臂拂过,我顿时吃痛,跌到陆悯旁边。
狄靖站在我们面前,低头望着我,那曾经淡雅俊逸的容貌,现在看起来冷若冰霜。他迈前一步,抬起右掌,缓缓朝我拍下,掌劲带起一股疾风,扫向我脸上。
我呆呆地望着他,轻轻唤了声:“师父……”
狄靖的手一滞,停在半空。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他做师父。他定定地望着我,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似是痛苦,似是不忍,又似是决绝。
良久,狄靖将手缓缓放下,冷冷地道:“今日且看在以往情份,放你一马,他日再会,你我再无半点情份可言。”
狄靖说罢,没有再看我和陆悯一眼,缓步迈向院外。我与陆悯望着那抹青色的背影渐渐消失,久久不能言语。琉璃湖畔,他曾摸着我的脑袋说,保护你是我的使命,照顾悯儿是我的责任,你们在我心中,都是珍贵的。言犹在耳,可刚才,他竟然说日后再无半点情份可言。
愣怔良久,我才忍着痛爬起来,将陆悯扶起。陆悯仍是呆呆地望着狄靖离去的方向,似是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
“师父他……他怎么了?他就这样走了吗?以后不回来了吗?”
“不会,他……他只是一时被迷惑了,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北凌飞回来后大是紧张,他虽然痛惜狄靖的突然转变,但目前最重要的是马上进行布防,毕竟,狄靖熟知飞羽帮的运作,谷中的机关暗防,帮中在各地的据点,隐匿在各地的人员,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他真的甘愿受朔麒云的钳制,一旦这些情报被出卖,对飞羽帮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从此,狄靖不再是飞羽帮的右护法。
受此事影响,我连日来心情都极烦闷,这日,北凌飞和几位堂主相约在风临阁议事,我特意跟了过去,一来散散心,二来宋莘莘也去了,我正好和她说说话。
两人在二楼雅间临窗而坐,宋莘莘为狄靖的事痛惜不已,望着窗外飘零着的蒙蒙细雨,悠悠地道:“可见,这情之一字,最是让人伤魂。出尘如狄靖,也逃不脱情这一关,更何况我这俗人。”
本指望宋莘莘能为我解解烦闷,没想到她竟然比我还伤感,我叹了口气,说道:“师姐,你怎地整日自怜自哀的,你就快嫁人了,别老是愁眉苦脸的。那日凌烁还向我抱怨,说很久没见过你了,我如今寸步不能离太子府,正苦闷得很,不如师姐跟我回太子府住上一段日子?”
宋莘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摇头道:“不了,就是因为快嫁了,想在谷里多留些日子,陪陪我爹。”
“哼,你要是这的这么想,我不为难你,可你若是因为舍不得小澄谷那位,我可不放过你。”
本是说笑的一句话,怎料她听了后脸色一变,竟似有点惊慌,连端在手中的杯子也差点掉了,“你……你胡说什么呢,这话,以后别再乱说。”
我诧异地望着她,正要再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进来的人竟然是富公公,身后跟着一脸悲戚的吉祥。
“圣女,宋姑娘。”富公公朝我们拱手施礼,手上拿着一个包裹。
自那日在谷中,吉祥说他已回宫后,我再没见过他,今日再见,不由中心暗吃一惊。短短一月,他原本灰白相间的头发,如今已全白了,原本精光暗蕴的双目,已黯淡无神,他原来就满脸深坑皱纹,现下更是憔悴不堪,连背也有点佝偻,样子竟比之前老了十年不止。
“富公公,你这是要去哪里?”看着他手中的包裹,我奇怪地问。
“老奴年纪大了,树高千丈,终要落叶归根。今日老奴是特来向殿下和几位堂主辞行的。”
“富公公要回故里?可殿下仍需公公做他臂膀,公公如何就要走了?”
富公公一直是北凌飞最忠心的仆人,自北凌飞出生,富公公已经跟随左右,对北凌飞和元妃以往的事,也唯他最清楚,如今北凌飞身体刚好,太子之位也是刚坐不久,正值多事之秋,他为何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走?
“年迈体弱,已是有心无力了,两位姑娘多保重,老奴就此别过。”
我正要再说什么,宋莘莘却偷偷拉了我一下,朝富公公说道:“公公说得对,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公公二十年来为殿下立下汗马功劳,实是让人敬佩。今日一别,还请公公多多保重,帮中上下,会记着公公的。”
富公公朝我们拱拱手,“两位保重。”
吉祥在他身后苦着脸,满脸不舍,对我道:“主子,吉祥送师父一程。”
望着富公公佝偻的背景,我心里一阵感慨,却也奇怪他的执意离开,低声道:“可惜了,凌飞定是万般不舍。只是,为何他要在这个时候走?”
宋莘莘轻叹一声,“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
“心死了?此话何解?”我奇怪地问道。
宋莘莘一怔,随即道:“呃……我爹常说,人老了,经的事多,心里便无执念了,富公公伺候了凌飞殿下这么多年,也该回故里安享晚年了。”
我扑哧笑了笑,点着她的头道:“这跟心死有何关系?你呀,今天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宋莘莘回避着我的眼光,悻悻地道:“哪有,是你想多了……”
正说笑间,窗外突然响起几声尖锐地呼啸声,数支带着火的利箭嗖嗖地射入院里,外面走廊顿时喧哗声四起。
“怎么回事?”我与宋莘莘迅速起身,身子贴到窗后往外张望。
一楼院子里,那些食客早已鸡飞狗走乱作一团,一个高大的身躯从院外飘落院中,黑色的斗篷落下时如展翼的蝙蝠一般张狂,黑色的风帽将他大半张脸遮挡着,只露出刀削般的下巴。
他抬起头,往二楼望来,扬起嘴角无声地笑着,“无双,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