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洛惊恐地尖叫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北凌雁,用力拍打着他的脸,哭喊着他的名字,而北凌雁艰难地朝她投去最后一抹微笑,便再也不动了。
嘭地一声,几名穿着圣焰教服饰的人冲了进来,一见屋里的情景,立时将我围了起来,七八把长剑同时指向我,“你……你竟敢杀了我们教主!”
北凌雁的血流淌了一地,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我体内那股莫名的躁动此时也越来越强烈,听到耳边传来的嗤嗤剑鸣声,再也按捺不住,手腕一转,长剑带出阵阵逼人寒气,朝那几人挥去。
锋利的剑刃刺入对方的身体,再猛地抽出,鲜红的血流了一地,我眼中只剩下一片腥红,鼻中只闻到阵阵血腥,不断刺激着我的嗜血的**,剑随心动,扬起团团寒雾,可我的体内却是血气翻滚,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从心底迸发,只有通过这肆意挥洒,将剑刺入敌人体内,才能将体内的躁动尽情抒发。
随着打斗的声音传出,又有十多名圣焰教的人冲了进来,屋子里顿时变得有些拥挤。正感到有点吃力,阿虎的身影从门外窜了进来,长剑迅捷无伦地朝那些人攻去。
片刻之后,最后一名圣焰教的人终于也倒在我的剑下,当剑从他胸前抽出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油然而生,心底里竟隐隐有意犹未尽之意。
“妖女!你这个妖女!你杀了他,你杀了千汐!”千洛从悲痛中转醒,身上染满了北凌雁的血,头发凌乱,腥红的双目望向我,眼中是无尽的恨意。
这时,千洛突然抓过地上的长剑。疯了一样朝我冲来,嘴里尖叫着:“我要杀了你这个妖女,我要替凌雁和千汐报仇……”
我冷笑了一下,正要将她的剑挡开,身后的阿虎突然斜斜刺出一剑。
“不……阿虎……”
我虽开口阻止,却是来不及了。千洛不甘地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艰难地想要往前再挪动一步,可是阿虎的剑已穿过了她的胸膛。
“妖女!你……你不得好死……”她从喉咙迸出这句话后,便软软地倒下,两眼却努力朝北凌雁望去。刚才不甘的怨恨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凝视,“凌雁。等等我……”
刚才那股躁动终于渐渐平息,我的思绪也清醒了过来,望着满地的尸骸一时倒有点踌躇,原本只是想悄悄杀了北凌雁为北凌飞报仇,没想到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阿虎。你杀了她,我刚才说了不杀她的。”
阿虎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说了你不杀她,可没说别人不杀她。留下她,难道你想让殿下知道你已恢复了记忆?”
我的心猛地一跳,警觉地望向他。刚才只顾着教训北凌雁,完全没有留意到阿虎是何时来到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此时他这样说,似乎是在告诉我。他在帮我?
阿虎平静地望了我一眼,“从你离开房间,我便跟了过来。你放心,此事我不会透露半句。”
不容我细想,门外已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云影卫的人已冲了进屋子,一身紫衣的朔麒云蹙着眉。却只站在门外观望,并没有随云海他们步进屋子。屋子里满地的血迹,以他的洁癖性子,自是不会踏入半步。
我慌忙跑了出去,来到他身旁,“麒云,你终于来了,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怎么回事?受伤了没?”朔麒云问道。
我摇了摇头,带点委屈道:“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正要歇息,那个叫千洛的女人派人来,说和我是墨渊的旧识,请我过来一叙。我……我想着可以向她打听一下我以往的事,便过来了。谁知刚坐下谈了几句,她便说要替她的妹妹报仇,突然跑出十多人围攻我,幸好阿虎及时赶来,也把碧云剑带了过来,我一时恼极,把他们都杀了。”
朔麒云皱了皱眉,“在我的地方杀我的人,真是活腻了。”他朝前迈了一步,向屋里的人发问:“如何?”
云山回道:“禀殿下,北凌雁和千洛已死,其余共十六名圣焰教的人,也全部毙命。”
此时朔麒云站在我前方,后背完全暴露在我面前,而五名云影卫的人正全部在屋子里查看,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窜上我心头,杀了他。
手中的碧云剑刚悄无气息地一抬,阿虎已伸出手,凭空往剑刃上一抓,朝我微微摇头。锋利的剑刃立时割裂他的肉掌,血液随着剑刃往剑尖流下。
阿虎这一举动让我一惊,同时刚才那个冲动的念头也霎时烟消云散了,就算这一剑能刺中朔麒云,以他的功力,我也不能确保一击致命,更何况这里是他的地方,我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刚才这一想法,实在是太不计后果了。
一想之下,我连忙松开手,任由阿虎将碧云剑收起。
“麒云,我……我闯祸了吗?我把你的朋友杀了。”我上前一步,挽起朔麒云的胳膊。
朔麒云侧过头来朝我笑了笑,“这祸还算闯得及时,正好我也头痛不知如何处置这人,杀了就杀了,也省我烦心。”他又望向屋里满地的尸体,说道:“看来你的北冥**大有进步,看这些人的伤口,均是一招致命,下手狠、准、快,你悟性极高,但右边这人这一剑,或是再往上一寸……”
他仍漫不经心地点评着,而我看着满地的尸骸,心里却如巨浪翻滚,刚才一心只想着如何杀人,潜意识之下使出的招式不是狄靖教我的剑法,也不是集仙决的招式,而是在潜龙岛时上官逸教我的剑法。上官逸的剑法,一向讲究用最短的时间取人性命,以保留自己的体力,完全是一种杀手的剑法。刚才挥剑杀敌时那种畅快淋漓的快感,此时却让我心惊,我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可怕了?
“他们带来的人还有多少?”朔麒云接着向云山发问。
“大约还三十多人。安顿在西苑里。”
朔麒云点了点头,“一个不留。”
“是。”云山等人领命,马上往外走去。
朔麒云陪着我回到我的屋子,吩咐我早些休息后才离去。待他一走,我马上将门打开,阿虎果然仍守在门外。
“你……你的手还没包扎?”我吃了一惊,他的手刚才因为阻挡我的剑而割破,如今虽已不再流血,可仍没上药包扎。
阿虎无所谓地一笑,却没有说话。
“阿虎。刚才……谢谢你。”
阿虎点点头,仍是沉默,他的话一向不多。我倒是沉不住气了,“阿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虎望了我一眼,终于开口道:“进去说话。”
进了里间。虽然阿虎一再推辞,可刚才若不是他的冷静阻止,我或许已酿成大错,不由他分说,我硬拉着在桌旁坐下,仔细为他的伤口上药。
“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我没有痛感。”见我处处小心,阿虎忽然开口道。
“没有痛感?你……你说是你不会觉得痛?”我诧异道。
“嗯,自小便没有。”阿虎望着自己的手。随即苦笑,“若不是这样,只怕我也不能在悬剑阁熬出头来。”
尤记得斗兽擂台那日,那头猛虎咬住他的手臂,可他却恍若不觉。上次在霁月宫和上官逸比试被伤,他也像没事人一般。原来是因为他没有痛感。
“可是,正因为你没有痛感,受了伤之后才更需要上药包扎。”
阿虎疑惑地蹙了蹙眉,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道:“虽然没有痛感,可伤口仍是会流血,仍是会感染,可若因为你自己没有感觉,便不去理会,反而更容易让伤口发炎。”
阿虎点了点头,又沉默不语。
“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虎没有望我,只定定地望正被我上药的手,“不多,只知道是你北凌羽的未婚妻,飞羽帮的圣女,被苏回天的索魂琴抹去记忆。”见我有点愕然,他补充道:“是云竹告诉我的。”
看来是云竹是为了讨好他而告诉他的。
阿虎又道:“没想到被索魂琴抹去记忆的人,居然还能恢复记忆,朔麒云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
这确实不可思议,若不是这样,刚才朔麒云也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认为是北凌雁和千洛要杀我在先。阿虎的身份虽是我的贴身侍卫,可他同时也是悬剑阁的人,这让我一时摸不透他的意图,替他包扎的手不由一抖。
“我刚才说过,你恢复记忆的事,我不会透露半句的。”
“你为何要帮我?”
“我没有帮你,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帮你自己?可你是悬剑阁的人。”
“我虽是悬剑阁的人,可我的心从不在悬剑阁。”伤口已包扎好,阿虎站起身,朝我轻声道:“不必多虑,你可以信任我。”他转身正要离开,又补充了一句,“在你离开祁丹以前。”
看着阿虎离去的背影,我不由一阵愣怔,自从斗兽擂台脱颖而出,阿虎担任我的贴身侍卫以来,他一直沉默寡言,从不和其它侍卫或下人亲近,就连云竹对他的刻意示好,他也不为心动,依旧我行我素。难道除了出身悬剑阁之外,他还有其它身份?
窗外,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天幕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也望不到半点光亮,可我知道,天晴之后,定会有一颗明亮的星辰在夜幕中绽放。
凌飞,你看到了吗?我已经替你报了仇,我明白你从不曾希望我这样做,可我还是这样做了。明天,我会随朔麒云回祁丹,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逃回墨渊,凌羽不会再受朔麒云的牵制,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墨渊,因为祁丹皇宫里,还有两个人等着我回去解救。
凌飞,接下来的路崎岖难行,我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赎罪,我知道你会如你说的那样,在天上看着我,指引着我,你会看着我回到墨渊,回到凌羽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