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唐柏仿若夜鸟飞驰;他的速度不快,但一缕意念始终落在前方飞逃的男女身上。
两人不时回头张望,男子每次想要说话,都被女子制止,她似乎明白有人在跟踪自己。
女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与神通术法无关。
太湖以北,多林木河流,山阜多而不壮;偶见村庄城镇,也并不密集;往北深入,山势开始变化,壁崖高耸而险峭,山中野兽逐渐增多,村庄镇集更加稀少;再往北百里,林海无边无际,郁郁葱葱,不见人烟,林海之中,浓雾终年不散,若有人不小心闯入,恐怕连方向也分不清楚,只能困死于浓雾中。
凌晨时分,是天地之间最黑暗之时,连月亮也失去了踪迹,天地仿佛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但两道身影自远方飞射而来,进入了浓雾之中。
不多时,唐柏追踪而至,却于浓雾前停了下来。
浓雾极为古怪,看似随山风变幻不定,却浓而不散,始终笼罩着眼前的区域。
他试着用意念探查,但念头一入浓雾中,便与自己失去了联系,浓雾之中似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可以吞噬人的念头。
唐柏不敢也乱闯,寻到一个山头,静候天亮。
时间无息,野兽吼走黑暗,飞禽唤来朝阳,阳光射入雾中,现出一条七彩的道路。
道路自雾中延伸而出,迸射出七彩的霞光,如梦似幻,显得极不真实。
须臾,路中走出一人,白发白须,身着长长青色麻衫,背着老竹篾编的背篓,肩膀上搭着一把普普通通的药锄,脚上穿着枯草编织的草鞋,悠然自得地走了出来。
这人远看有六七十岁的模样,但走到近前,便发现其双眼纯净,脸毫无皱纹,温润圆滑,再仔细瞧瞧,又感觉非常年青。
但他确实是一个老人,他只是给人一种极为矛盾的错感。
唐柏身形一动,落于人前,问道:“老丈,敢问雾中可见过这两人?”
他随手一挥,四周有雾气聚拢而来,于空中凝聚成两个影像。
影像栩栩如生,男子俊雅,女子漂亮,此两人正是他追踪的那对男女。
老人一瞧,点了点头,道:“见过,见过,我还知道他们住了哪里。”说完,他又瞧了瞧唐柏,问道:“小友,你找这两人何事?”
唐柏心中一禀,总感觉眼前之人深不可测,但仔细探查,这人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波动,与俗世凡人一般无二,他多留了个心眼,却不动声色道:“两人坏了修行的规矩,无故残害世俗凡人,在下追踪而来。”
这本不是个理由,虽然正道中人有过约定:修行者,不得残害俗世之人。但终是一纸空话;他们更多的是将世人视为蝼蚁,更多的是害怕天地因果。
老人沉吟了会儿,道:“如此,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找那两人。”说完,转身又往雾中走去。
唐柏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简单到让他感觉诡异。
一入白雾之中,唐柏就感觉四周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这力量诡异莫测,身处其中,仿若身处刀山火海之中,让人汗毛悚起,心生恐惧。
他开启了透视之眼,发现浓雾中排列着无数的符文,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符文与符文之间,又隐藏着晦涩难明的轨迹,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将天地间的灵气与地底山脉形成的地气融合在一起,如同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只要引动雾中的符文,这股力量就会爆发开来。
这是阵法,是一个不但复杂而且极具威力的阵法。
两人沿着七彩的小路前行,一路平坦,约摸半刻钟左右,四周白雾尽失,两人眼前一亮,现出一片古老的建筑群。
此时正好有男子前来,见到老人想要行礼,却被老人随手托住,道:“无须行礼,且将我的背篓与锄头送去别院,这位小友前来找城北与小朵,我正要带他前去。”
那男子打量了唐柏一眼,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药锄背篓,转身离去。
老人却是回过头来,边走边问道:“不知小友找到两人时,会怎么处理?”
唐柏看了看四周的建筑模式,只觉建筑间错落有致,隐有法阵的痕迹,不像是家族式建筑群,反而像是一个不小的宗门。
他不答反问,道:“恕在下眼拙,没认出前辈是修行中人,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此宗门又属何宗门?”
老人呵呵笑道:“什么修行不修行的,只是多活了些年头,小友若是愿意,称呼一声付老头就行,至于宗门嘛,小门小派的,说来小友亦不知晓。”说完又道:“小友是宗门弟子?”
唐柏道:“大衍宗!”
付老头点了点头,道为:“大宗门出来的弟子,果然一表人才。”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一座大殿前,付老头叫道:“严不语,出来。”
没多久,一个中年男子走了来出来,向老人行了一礼,问道:“宗主,何事唤我?”
唐柏心中一凛,不想这老人竟是一宗之主。
付老头问道:“城北与小朵回来了吗?”
这位叫严不语中年男子道:“回来了,听说罗城北未入门时,与世俗一个帮派的帮主有仇,偏叫上小朵与邹子棋两人前去了结因果,结果遇到了高人,邹子棋被那高人斩杀,且一路追踪到此,想来是此位道友了。”
唐柏道:“两们前辈可能误会了,近些时日,太湖边上的村民莫名失踪,此事被在下遇上,故一直追查;前些时候,竹子帮一夜消失,被我与两位姐姐追回,不到月余时间,正好遇到贵宗弟子前往竹子帮,以笛声惑人,破去术法之后,又持技杀人,在下不得已出手,也正好想瞧瞧背后是否还有他人。”
这些话说来,极不客气了,这根本就是上门找茬的。
严不语听了,脸色瞬间阴沉可怕,正要开口反驳,又见一个年青男子走了出来,慌慌张张的叫道:“师尊,罗师弟与小师妹突然暴毙,还请师尊做主。”
严不语看向唐柏,道:“是你杀了他们?”
唐柏摇头道:“不是!”
严不语还想再说,付老头却道:“好了,不语,一起前去瞧瞧此事,我观这位小友不似说假,药王宗主旨行医修德,若真如这位小友所说,怕另有情由。”说完,就往殿中走去。
严不语跟其身后,唐柏刚要跟上,严不语转过身来,拦住唐柏道:“外人不得乱闯药王宗。”
唐柏还未开口,就听到付老头道:“不语,请小友进来。”
严不语瞪了唐柏一眼,才‘哼’了一声离去,唐柏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睛,才缓慢的往大殿中走去。
大殿极为空旷,前堂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老人雕像,雕像之下躺着两人。
唐柏一瞧,两人正是夜闯竹子帮的两人,只不过此时毫无气息,想来是真的死了。
他们身上无任何伤痕,脸上红晕未散,看上去与活着时一般无二,但他们的神魂已被打散。
击碎生灵的命魂,需破开两人印堂天宫;仅这一点,化精修士根本没那么强大的真元支撑术法,斩杀两人的一定是金丹修士以上的境界。
一路上,唐柏与付老在一起,没有出手的机会,付老头同样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么唯一能杀这两人就只有严不语。
唐柏与付老头都看向严不语。
严不语道:“不是我!”
付老头点了点头,向唐柏道:“小友,此事诡异,能否暂且离开药王宗,待我查清事实,定会给小友一个交待。”
唐柏点了点头,道:“付前辈客气。”
唐柏实属无奈,付老头的修为他根本看不出深浅,他也没有想到这大山中还隐藏着一个名不经传的药王宗,也不知道这宗门中隐藏着多少强者?冒失闯入别人的宗门已经犯险,若还是不知死活,那就真不知死活了。
他本就不是那种为了正义而义无反顾的人,他也不想做那拯救世界的人,若付老头动手,他感觉自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而后,付老头又对严不语道:“不语,请将小友带出去,封了阵门。”
严不语点了点头,不满地瞧了唐柏一眼,冷冷道:“走吧!”
唐柏无奈,只好随严不语出了大殿,一路上,唐柏暗中观察着药王宗的一切,发现这宗门看起来较大,但修行的弟子极少;而且这里的建筑极为古老,有一种极为沧桑的古韵,应该是一个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宗门。
严不语也不知是讨厌唐柏,还是如他的名字一样,一言不发,只是前头领路,将唐柏领出白雾后,就转身隐入雾中;接着雾中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持续了大半天时间,而后又归于平静。
唐柏又开启透视之眼,却发现白雾有了极大的变化,雾中的符文消散一空,目光穿透白雾后,竟是一座座百丈高山,其形状就像一柄一柄冲天而起的宝剑,两壁的岩石不见任何植被,如整块的巨石削成的一般。
药王宗,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神奇的消失了。
他身形一动,又闯入了白雾中,发现眼前雾中真的是山,先前药王宗的所见所闻,如同做了一个梦。
唐柏肯定,他所见到的不是梦,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药王宗是怎么消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