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寒风呼啸着,刮过脸颊生疼生疼的。这个点车站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直打哆嗦。
苏妈妈只穿了一件毛衣,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脸冻得红通通的,但是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似的,只来来回回地在站台上走来走去。
突然,她好像想到点什么,拉着苏安安快步走到路边准备打车:“走,我们直接去你舅舅家,不给他打电话了。”她小声念叨着:“在医院打电话没人接,回家就有人接了吗?”
幸运的是很快他们就坐上了出租车,一路上也不堵车,十来分钟后就到了她舅舅苏敏强家。
苏敏强住在一楼,从窗户看进去屋子里暗暗的,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
“难道真不在家?”她妈妈自言自语道。
苏安安心里有百分之十的把握是她舅舅舅妈把孩子抱走了,休息天两人都不在家,要知道现在这时候可没有ktv什么的娱乐,也没有多少人会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般都在家里看看碟片,两个结婚多年的人总不会像谈恋爱的小年轻一样冒着寒风去公园压马路吧。
苏安安看了看苏敏强家的院子,并不是围墙隔成的,而是用铁栏杆围起来的,栏杆都是有横栏的那种但是很密,只有小孩子的脚才能站得住。她想了想,对苏妈妈说:“妈妈,我爬进去看看吧!”
苏妈妈怀疑地说:“你行吗?”女儿一向没什么体育细胞她还是知道的。
苏安安坚定地点点头:“我试试看,看这个栏杆也不高。”说着,她脱掉了帽子,手套,向上攀爬起来。
栏杆冰凉凉的,偶尔有一两块破损磕得她手都破皮了。随着身子攀得越来越高,她甚至不敢向下看一眼,她只敢想着小陈明,前世俊秀温雅,今生红红小小,被坏人带离妈妈身边的小陈明。
她心里怕极了,手脚都出了冷汗,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陈明啊,姐姐终于可以为你做一些事了。记得前世不管自己和陈彦是分是和,他一直体贴安慰,也记得最后的时候,他含着泪让自己见陈彦最后一面。
终于到了最顶上,她颤巍巍地让自己小心跨过上方凸起的铁杆,尝试着把一只脚探出去,整颗心仿佛也随着悬空的脚悬起来了。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脚终于踏在了实处,才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下面就变得顺利起来,很快她就落了地。从鞋柜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屋子里很黑,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她来不及四处张望,小跑着越过客厅,给她妈妈开了前门。
苏妈妈一进客厅就长吁一口气:“原来真的不在家,怪不得没接电话呢,我就知道敏强不会做这种事的!”
真的不是她舅舅做的吗?那会是谁?苏安安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她抱着自己的头,冷静点,苏安安!突然,她的眼睛扫过沙发前的垃圾桶:“妈妈,你看!”
苏妈妈顺着苏安安的手指看去,垃圾桶里赫然有一个脏了的尿布!苏安安记得这种尿布,这是她亲眼看着陈妈妈拆了纱布口罩一针一针缝成的尿布!
苏妈妈拣起尿布,仔细看了看,叹气道:“敏强啊敏强,你怎么能做这种缺德事呢!”
“我们先给你陈阿姨打个电话,既然宝宝在你舅舅手上,那安全是不用担心了。但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嫂子不想过继给他们难道还能硬抢不成?”苏妈妈实在是想不通。
“那他们把陈明抱到哪去了?”苏安安问。
“待会儿问问你外婆,不在你外婆家那就在吴卉她妈家,他们还能把孩子弄到哪去?自己又不会带!”
苏安安她外婆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很享受自己的生活,不太过问儿女的私事,一定不会帮忙隐藏的。她外公为人正直严肃,更做不来这种龌龊事。果然打了电话,他们毫不知情。苏妈妈也不敢说太多,她外公有高血压,她怕老人气出事来。
既然孩子在吴卉她妈家,苏妈妈和她毕竟关系疏远,也不好冒冒然跑去。打了电话给陈爸爸,约在了吴卉她妈家的楼下见。
她们到的时候,陈爸爸已经站在门口的树下等着了,树根上落满了烟头。
一会合,三人就急匆匆地冲上楼。还在楼道里呢,他们就听见婴儿的哭声了。陈爸爸更是三步并两步地跨上楼,把防盗门拍得砰砰响。
门倒是很快就开了,是吴卉她妈吴奶奶开的门。门一开,陈爸爸什么都没说,顺着婴儿的哭声径直就进了房间,苏安安也跟着陈爸爸跑进去,只留下苏妈妈和吴奶奶面面相觑。吴奶奶恶狠狠地看着苏妈妈,简直像要把她恨出一个洞来。苏妈妈无语了,和这种人真是连招呼都不想打,她也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
床上的婴儿确实是陈明,被用一条花被子裹着,嗓子都哭哑了,只无力地打着嗝。苏敏强和吴卉都不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陈爸爸此刻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心疼地抱过小陈明,小宝宝好像知道已经到了爸爸安全的怀抱,渐渐地止了哭,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
苏妈妈凑过头来看了看,说:“是不是肚子饿了?”
吴奶奶这时候拿了奶瓶进来了,她想接过襁褓,被苏爸爸一躲,她只好把奶嘴塞进小陈明嘴里。小陈明大概是饿惨了,一闻到奶味,就大力吸起来,连小鼻子都因为用力一皱一皱的。
“你这是什么奶,小宝宝可以吃吗?”苏安安急了,她前世的时候可听说过不少婴儿吃了不合格的奶粉出的事。
吴奶奶倨傲地说:“是进口的婴儿奶粉,要不在我们家他吃的起吗?”
“他根本不需要喝这个!他又不是没妈!”苏爸爸把奶瓶一拔掼在地上,低头对小陈明说,“乖宝宝,我们去医院找妈妈喝奶啊!”
小婴儿可不知道爸爸内心的愤怒,一没了口粮,就哑着嗓子大哭起来。
那边吴奶奶还在添油加醋,恶人先告状地嘲讽:“瞧这个狠心的爹哟,让小娃饿着也不让喝奶哦!”
苏妈妈实在忍不下了,说道:“岁数一大把了也不知道积点口德,小心将来下拔舌地狱。”
“你个没教养的东西!你咒谁呢?”吴奶奶泼妇一样掳起袖子,想扇苏妈妈耳光。
苏妈妈一把握住吴奶奶手腕:“偷了孩子还想打人!我们马上就去公安局报警,你等着去牢子里撒泼吧!”
吴奶奶冷哼一声道:“我进局子里你以为你家的好弟弟能善了?要不是他没本事我们还用得着出这招,电视里可都说了,生孩子都看男方的。”
“我呸。为什么没孩子我还不清楚?还不是因为你家好女儿孽造得多了,少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这孽是她一个人造的吗!还不是你家好弟弟不守规矩。”
苏妈妈讽刺道:“这事儿一个巴掌可拍不响。再说了,那几个苦命的娃到底是谁的可说不清。你家阿卉当年不是喜欢一只脚踩几只船吗?”
“不是苏敏强的种你家面子就好看了吗?你家弟弟就愿意带我家阿卉的绿帽子!”
苏妈妈气得脸惨白的,唇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开口还想反驳,苏安安拉住了她的袖子:“妈妈,别吵了,我们先回医院吧,小陈明饿得一直哭。”
苏妈妈听了这话,嘴一抿就拉着苏安安和陈爸爸一起向外走去。正好和往里走的苏敏强和吴卉顶头撞。苏敏强有点脸红的避开了苏妈妈严厉的视线,倒是吴卉还在那恬不知耻地喊道:“你把我孩子抱哪儿去?”
“什么你的孩子,这是我和你姐的孩子!”陈爸爸大声说道。
吴卉亮了亮手上的深红色的户口本:“看到没?他已经在我们家的户口本上!法律上他就是我的孩子!现在是你们抢我的孩子!”
“你们怎么搞的,啊?”苏妈妈说,“没有出生证明谁给你办的?”
吴卉骄傲地说:“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再说了这里的公安局长可是我老同学。”
苏妈妈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什么老同学,公安局长怎么着也要有四十来岁了吧,你哪来那么老的同学,我看是老相好吧!”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脏嘴!”吴卉气急败坏地冲上来。
她那娇娇弱弱的样子怎么是苏妈妈的对手,被苏妈妈一把推得跌坐在地板上,她气呼呼地对苏敏强叫道:“你就这么看着你姐姐欺负我!”
苏妈妈冷笑着对苏敏强说:“那帮着你老婆打你姐姐啊,现在长出息了啊,抢小孩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看爸爸不打断你的腿!”
苏敏强也没看吴卉,估计心里面也怀疑她和那个局长之间的关系呢,他对苏妈妈委屈地说:“姐姐,你也不希望我和阿卉一辈子没孩子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事已至此,你把这件事告诉爸妈,除了让他们生气还有什么好处呢?”
苏妈妈冷冷地说:“那就由着你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吗?不是让你们去孤儿院领吗?孩子都是妈妈的心尖肉,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去剜人家的肉啊!我没有你这种败类弟弟!”
苏敏强语气还是很温和:“姐,这个孩子记在我们名下有什么不好?孩子还是陈姐和姐夫带,就跟着我们记个名,过年过节来看看我们,我们拼一辈子留下的还不都是这孩子的?”
“别想用你们的臭钱来砸人!“但是看到他们不预备就此不还孩子,苏妈妈口气还是有点松动,“想过继你陈姐的孩子你们也不能玩硬的,搞什么先斩后奏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呢?”
苏敏强陪笑道:“是是,是我们想岔了。”
其实,苏敏强夫妇一开始是想自己带孩子的,他们听说自己养大的才有感情。于是准备着先登记了户籍,然后木已成舟地接过孩子养,因为那层亲戚关系,陈妈妈多半也不会去告他们。但是刚刚带了几个小时,吴卉嫌脏嫌累,他也不愿意给不是自己的孩子把屎把尿,这才改变了主意。
苏妈妈说:“你们知道这样人家可以告你们的吗?这几个小时,你们知道大家有多着急?嫂子才生完孩子,你们也不怕给她气病了。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两个人都收拾收拾,到医院给嫂子赔礼道歉去。”
“道什么歉?”吴奶奶从房间走出来,“你们闯到我家,气也撒了,奶瓶也砸了,还让我女儿去道歉?我养梦霞这么多年,还能养出个白眼狼去告我不成”
“妈,你别这样,我们到底是让陈姐和姐夫担心了,我这就和吴卉就去看看。”苏敏强作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吴卉还坐在地上没起来呢,她披头散发地大喊:“你自己去,别想拉着我!”
陈爸爸气愤地说:“我家宝记在这样的妈名下我都觉得恶心。”他给苏妈妈面子,没有提苏敏强。
吴奶奶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自信地说:“那你问问梦霞愿不愿意阿明记在阿卉名下,白给小崽子赚了个有钱的爹妈那丫头不愿意就怪了。”
话说得难听,但是苏妈妈和陈爸爸却反驳不了。也许是小时候穷怕了,陈妈妈的确比较看重金钱,之前说到财产的时候她就有点松动,只是舍不得孩子才咬定了不过继,现在既可以自己养孩子,还有一大笔财产可以继承,陈妈妈多半是愿意的。两个人低着头快步走了。
苏安安看着吴奶奶趾高气扬的脸,恨得咬牙切齿。你得意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跌进泥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