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十一点，三儿就把小丽赶上床睡觉去了。但三儿还不能睡，三儿得等丁芬确认小丽入睡之以后才能回房间睡觉。黄小光摆好了象棋。三儿到桌边坐下来，自知棋力不济，按老习惯，执红先行。黄小光问三儿：“凡士杰说的是桐子南路两边的地吧？你买不买？”
“不想买。”三儿说，“我听吴叔吴先秦说，这回不光卖桐子南路两边的地、建设路两边的地、清风小区二期、城西老城区，都要卖。城西拆迁叫多长时间了？拆迁协议到现在也没签下来，签不下来麻烦，赚不到钱还成市里负担了。强行拆迁凡新贵有那胆吗？钉子户在舆论上点优势。估计这回要把地打碎了卖，方便资金不足的开发商。前几年注册的好几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还没动静呢，没卖地呀，地块大了他们还买不起。你说凡新贵这家伙吧，莫明其妙，做事一点节奏也没有。头两年他为什么按兵不动？市财政没钱了，这又急着卖地。要是头两年把城西改造了多好？不至于现在这么尴尬，政府没钱用。不改造城西，开发其它地方也可以呀，他就是我自岿然不动。这两年只有建设路临街两边做了新房子，不是有计划的开发，属于个人自发改造。其实朗叔走之前就规划好了，先城里后城外，先修路后开发，城北改造好了再改造城东城西，同时打通桐子北路北，直通新国道，修缮老国道，就是现在的建设路，兴建小黄山路，这样，桐子南路和建设路周围，新国道以南的地就好开发了。”
黄小光问三儿：“你怕房子做多了卖不掉是吧？”三儿摇摇头：“房子迟早卖得掉，就看谁撑得起了。我肯定撑得起呗。菜籽湖的开发成本比清水高些，小开发商要麻烦点。我估计他们得靠银行贷款过日子。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市场节奏乱了。翠园、绿园、百利小区卖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就没房子卖了，图纸上的房子都没有。要是前两年有所开发的话，现在的市场就平稳了，还有房子卖。这回一下子卖这么多地，等新开发的小区卖图纸了，你就看那些开发商相互厮杀吧。一厮杀，大家又要观望。那样的话，菜籽湖的房地产市场至少还要低迷两三年时间。关键是，我不想跟家乡的人相互厮杀。”黄小光摇摇头：“太复杂了。”
“我是这么判断的，”三儿说，“不一定对。反正我现在热情不高。中国经济高速发展这么多年了，世界经济，尤其是美国经济，持续增长。那就跟人一样，都跑一万米了，总该停下来歇歇脚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歇。就比如pvc料子吧，零一零二年卖六七千就不得了了，最低卖到四千多，我跟善良他们说，低于五千就存料子。结果零三年以后从来就没存过料子。也就是说，零三年以后价格从来没有降到五千以下，去年最高甚至卖到一万多，今年一月份八千多，现在又降到六千多，六千多是零三年以前比较高的价格了。如果料子价格长期维持在七千以上的话，我就不打算弄新项目了，先守着。古人说，水满则溢。”
“你现在出名，”丁芬给三儿和黄小光端来蜂蜜水，也在桌边坐下来，“连我们都跟着脸出名，说你资产好几亿。我跟人说，三儿没那么多钱，都是别人吹的，不信哪。”
三儿笑着落下手中的棋子。黄小光抬头问：“三儿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三儿端起蜜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跟大舅大舅娘不说假话，资产加现金一个亿肯定有，明后年有可能超过两个亿。关键是别人都这么说就不好了，树大招风明白吧？前几年我就跟人说，不赚清水的钱，现在菜籽湖的钱我都不想赚，要不我不买菜籽湖的地呢？牵碍太多。”
“你不就怕人眼红吗？”丁芬不服，“做正经生意赚钱你怕个什么呀？”
黄小光看着三儿，等着三儿解释。三儿说：“钱哪，不能一个人赚。中国人，多少有点仇富心理，说好听点叫平均主义，说不好听的，就是大舅娘说的红眼病。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干嘛你一个人做？不服哇。不服又想做皇帝怎么办？揭竿而起呗。历史上为首起义的人，不一定都穷得丁当响日子没法过，大多是那些不服气有野心的人。没人想推翻我，我又不是皇帝。那钱太多了，别人老惦记也不好哇。其实呀，钱多了没什么用。我花的钱都是所谓的私房钱，拉鱼的钱，修车的钱，还有房租，家里过日子的钱，都是我妈挣的，从来就没花过公司赚的钱，都是往里投钱，我跟大舅说过的。搁一般人，我那私房钱就不少了，差不多花光了，就够给一中捐款的钱了。刚才接小丽放学，我还跟大舅说呢，忙活半天，我家里人根本不要我帮忙。而且，没有特别大的社会和经济动荡，我就是坐着不动，一年几千万闭着眼睛挣，养公司那些人不成问题。我要许多钱吃呀？现在我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把清水弄得像样点。生意就顺势而为了，要做也不在菜籽湖做。啧，我是不看好这届政府。”
“明白你的意思。”黄小光捏着棋子思考着，“我说你开江斐的车呢。”
三儿兀自地摇头笑笑：“天天开奥迪去接小丽呀？那也太显摆了。”丁芬也笑：“还是低调点好。”三儿提醒道：“吴叔吴起要不是显摆，当时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还不是有人看不惯犯红眼病把事捅到电视台去了？大舅我跟你说，捅这事的人绝对不是平头老百姓。所以吴叔现在特别怕当官的，怕酒肉朋友，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有时候我就想着，不行跟秋子到北京住去。”黄小光赶紧接茬：“那就去呗，犹豫什么呀？”
“看把我大舅急的。”三儿笑了，“你就放心吧，我跟秋子分不开的。”